直至天光微亮,路生才起身穿衣。
他本欲悄然离去,可终究不甘,背对着关山月,嗓音沙哑而冷硬:“道长既早知结局,又何必招惹我?”
关山月望着他的背影,低低一叹:“情之一字,向来不由人…”
路生身形微僵。
半晌,才自嘲般笑了一声:“既如此,道长为何不肯为我再算一卦?”
“我从不为同一件事占第二卦…”关山月闭了闭眼,“可我为你,连卜三卦…”
“结果呢?”
“卦卦皆殊途。”
路生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笑,似悲似嘲:“所以,你我终究…有缘无分?”
关山月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晨风里:“人生南北多歧路,君向潇湘我向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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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去清州的前几日,路生便开始张罗东西,直到出发那日,大家才知道他都准备了什麽。
云舒和牧之看着整整一马车的东西发起了呆。
路生笑着说:“都不是什麽值钱东西,只是一些平日能用的上的。”
云舒道:“也太多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搬家呢。”
路生看了看站在不远处和穆淮清说话的关山月,声音不自觉放柔:“我专程给道长准备的。”
云卷在马车里翻了翻那些东西,跳下来说:“倒是奇了,我看里面除了糕饼干果,竟然还有鲍鱼鱼翅等干海货,什麽斗米丶糖果丶帖盒丶油麻茶礼,甚至连布匹鞋袜都有。”
云卷说完话,见衆人鸦雀无声,挠了挠头问:“我说错什麽话了麽?”
路生面上挂着很浅的笑,将目光从关山月身上收回来,从袖中取出一个红纸包裹的物件,对云舒说:“这个麻烦小哥帮我交给他。”
云舒没去接东西,而是说道:“路大人还是自己给道长吧,此次分别,再见不知是何时,路大人应当好好和道长道个别才是。”
穆淮清他们往这边走过来,关山月轻唤了一声:“路大人…”
路生快速将手里的红纸包往云舒手上一塞,对穆淮清和沈君屹拱手道:“我府衙还有要事,穆大人,侯爷,我就送到这里了,山水有相逢,望诸君多珍重!”
他一一拜别,最後才把身体转向最为不舍的那个人。
他按着幽州本地的聘礼单子,用了好几天时间亲手为他置办了一车的东西。
他一边流泪,一边将东西凑齐,然後一一抚摸,封装完毕。
他没有恨过关山月,他只恨自己。
恨自己贪恋权财,贪恋这条仕途,他恨自己舍不得抛下一切去与他渔樵耕读。
他最後望了一眼关山月仙风道骨的风姿,将他用力刻在眼里心上,狠了狠心道:“再会!”
关山月没有来得及说话,路生已经转身离去。
关山月看着他的身影许久,直到路生策马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云舒朝他走来,说:“路大人给你准备了一马车的东西,还有这个…也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
云舒将红纸包递给他。
关山月接了过去,打开,里面躺着一对龙凤金镯子。
心下一揪,望向远处,终是再也寻不到那抹身影。
云舒拍了拍他的肩,“道长,现在你还可以再想想。”
关山月将金镯子小心收好,贴身放在怀里,“走了,主子在等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