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担心我们,我们好着呢,要有问题——”
“我是说阿琬。”
“她现在受重用呢,你别担心。倒是你小心点。里外里,多少人有动你的理由!不过现在戴笠死了,不知道少了多少危险。”
两人相视一笑。
“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阿琬了。”
“她也想你,说,当初要不是你,就丢了。”
她笑笑,“那次匆匆一别,现在想来还是后悔。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列车员摆摆手笑道,“这世上的事,谁知道呢?一定还有机会的。”
她望着窗外,没有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她有一种预感,大概很难了。往下,她和他们夫妇要走的方向可能是南辕北辙。
“阿琬的身份还是那样?”
“是啊,不然?”
“我以为不加特别二字了。”
“那还不是因为朱家骅。欸对了,我前阵子听她说,还有这么一个人,也是朱家骅发掘的,搞速记的,被拉去做情报了,好像还是搞电台的,你认识吗?叫什么,裴——”
“我——我知道,我认识,在上海打过交道。”
列车员眼睛一亮。
“可惜,应该已经跑了。”
“跑了?”
她摇摇头,“也许人家的树倒了呢?”
列车员的眼睛转了转,正要说什么,突然听见脚步声,只好拿起帽子起来,“不管天涯海角,总之,我们终归会胜利的。”
整整帽子,“再见。”
她点点头,“再见。”
等她回到上海,下火车,人来人往中,她走到角落,预备抽一根烟再走。卷烟叼在嘴上,纸条摊开在手里,读完了也就翻译完了,拿出火机点烟,点完烟点火。
继续留在上海,先不要动,要以现有的身份协助后来的同伴们开展工作。
好的,她在心里说。
时机合适的时候会安排你到新的地方去。
好的,她在心里说。
暂时不去那边。
她沉默。
她不是落叶,暂时还不需要归根,还想要在枝头继续生长、为枝干提供养分。但是从表面上她竟然一点儿也不像这棵树上的叶子,反而像是寄生的害虫。就这样沉默着,沉默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她忽然有一种预感,就像预感自己再也见不到阿琬了一样,也许阿琬都已经回去了,自己还是不能回去。想想自己的价值,自己的能力,自己的手腕,自己干的事——她想也想得到还有许多地方自己可以去,很多事情可以干,只要一日需要钱,一日就需要她,一日需要掩护,就一日需要她继续当掩护……
烟抽一半,她就扔掉了。这样也好,一时不着急走,就与丁雅立多呆一时,多呆一时算一时,这样好,很好,就像不知道已经判了的死刑已经患上的绝症何时会带走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