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派谁去?
朝廷镇压地方叛乱,决不可拖延,更不能失败,哪怕败一场,则朝廷军士气大衰,而敌军愈发奋勇。
就算有些老将有本事平叛,但未必愿意揽下这桩费力不讨好的破事。
地方势力错杂,谁知道地方百姓为什麽反的,若是牵涉京中贵胄,乃至宗亲皇族又当如何是好?
周琰乌溜溜的眼珠一转,似乎很忐忑地说:“臣心中有个大好人选,不知当不当讲。”
皇帝转向他,“你说。”
周琰道:“回陛下,臣以为若是无老将可用,不若,就让季司长去。季司长年岁虽轻,但办事极干练有章程,地方情况不明,正需要季司长这样能文能武的精干官员。”
周彧闻言霍地擡头。
烛光下,太子殿下本就苍白的脸无丁点血色。
有武将立刻道:“陛下,臣觉得叡王殿下所言极是。”
“臣亦赞同。”
周琰不由得扬了下唇。
因着季承宁的破事,周琢那个混账没少给他找麻烦,不是派人弹劾他的门人无礼,就是卡办事章程,弄得他手下官员人心惶惶。
他怎麽会知道,他手底下的人会失心疯地突然弹劾周琢!
周琢也不动脑子想想,若是他授意,岂会做得如此明显。
现下周琢禁足,从属他的官员如疯狗一般见人就咬,三殿下找不到出气的途径,就自然地将账算到了季承宁头上。
反正事情总归因季承宁而起,他此举不算冤枉好人。
“臣……”
“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打断了衆人的附和。
衆臣不由得朝声源望去,只见坐在下首的太子殿下正以帕掩唇,咳得快要上不来气。
目光皆聚到他身上,周彧面上流露出了打扰正事的歉意,缓了缓呼吸,艰难缓慢地站起来。
他身体素来羸弱,一身华贵的东宫朝服披在身上不像华装,倒像是马上就要将他压垮的锁链,愈显得骨相荦荦,形销骨立。
他起身的动作看得衆人心惊胆战。
太监要扶他,却被周彧擡手示停。
“臣觉得,”他声音虚弱极了,轻得仿佛一阵风都能吹散,每一个字都用力,就显得格外艰难,“地方出事,情况不明,才需要一个身份尊贵者镇压局面,不若,陛下派臣去吧?”
话音未落,一直沉默无语的工部尚书面色惊变,“殿下不可!”
明眼人都看得出太子突然开口是为了什麽。
把水搅浑。
那小季大人,工部尚书在心中咬牙道,是给殿下下蛊了吗!
此言既出,周琰都愕然地看了眼太子。
周彧终于病坏脑子?
工部尚书乃太子一系官员,与太子休戚与共,怎麽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殿下犯险,忙向皇帝道:“陛下,殿下玉体未痊愈,承受不住长途颠簸。”
周彧只看皇帝,“请父皇成全。”
皇帝目光沉沉,“太子,不要任性。”
“儿臣字字句句都是为国事,并非赌气任性。”太子坚定道。
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周彧,似乎在说,朕知道你心中所想。
周彧的面色苍白若纸,但并没有移开视线,反而毫不畏惧地直视他的君父。
皇帝忽觉得心烦。
太子太像年轻时的他,像到令皇帝惊觉,那些他以为早就烟消云散的记忆,其实无比清晰。
他从前,难道也是这样一幅虚弱无能的样子?
再开口,皇帝的声音异常冷沉,“事情重大,非为私情可动摇,朕亦以为,季承宁合适。”
“陛下!”
周琰暗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