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彧心思一转,迅速道:“然而季承宁到底年岁尚轻,地位卑微,儿臣恳请陛下,令季司长假将军职,袭永宁侯爵,以震慑群小。”
周琰立刻道:“陛下,没有无功而受赏的道理,倘开此例,往後派往地方的官员是赏,还是不赏?太子殿下,您私心未免太重了。”
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太子。
季承宁与太子交好,他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要求封赏季承宁理所应当。
皇帝道:“假将军职可以,朕本就有此打算,不如此,季承宁如何管理大军,不过,袭爵可以再缓缓,就如叡王所说,无功而受禄,太子,你既然看中季承宁,就不要给他招祸。”
太子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
“儿臣受教,”他馀光一瞥,“但儿臣还是以为,应有身份尊贵者随军。”
皇帝看了眼喜色藏都藏不住的周琰,“既然是叡王的提议,那就让叡王去,正好,看看你亲自推举的人怎麽样。”
周琰面色惊变。
陛下居然让他去那麽危险的地方,还要和季承宁一起去!
周琰真恨不得死了,“父皇,儿臣……”
皇帝打断,“你不愿意?”
周琰使劲咬了下自己舌头,干涩道:“儿臣,领命。”
翌日。
季承宁一早就接到了圣旨,抛去前面後面的褒奖之词,大意就是地方叛乱,让他领五千军马平叛。
季承宁被这个消息都砸懵了。
什麽平叛?哪里叛乱了?为什麽叛乱了?怎麽是他?调用的军队是哪支?
通通没说。
但好在秦悯做了次人,告诉他详细文书等下就送到侯府,请小侯爷放心。
季承宁犹然满腹疑惑,更多的是种,胃里沉甸甸,好似生吞了沙土的不适感。
他随秦悯进宫谢恩。
皇帝有要事同户部尚书商量,故而季承宁只立在书房片刻,说了些不辜负圣恩的话就被打发出去,又吩咐了句,“去馀庆宫,贵妃想见你。”
“是。”
季承宁领命下去。
馀庆宫乃九大宫之一,地位只仅次于皇帝所居的未央宫和一直空置着的,皇後所居的长乐宫。
但,或许是因为季贵妃娘娘喜欢安静,又或许是馀庆宫实在太大太大,季承宁每日进入馀庆宫,总能感受到股寒意。
混入空气中,挥之不去的寒意。
树影婆娑,细碎的光点洒落在青年官服上。
望舒引季承宁入内。
垂地的帘栊下落,将内室的一切都挡得严严实实。
只隐隐可见一个,失真的丶变形的丶却仍然能看出高挑清瘦的轮廓。
季承宁先恭恭敬敬地见过礼。
内里示意他免礼,望舒请他坐下。
他却不起来,膝行上前,隔着帘子笑嘻嘻道:“臣有小半年都不能来了,娘娘可得趁着这时候好好看看臣,不若,您上哪去看这麽漂亮的小郎君去。”
内里似乎传来一声轻轻的笑。
殿内阴郁的氛围为之一扫而空。
片刻後,一封信笺被从内里递出。
只有四个极端雅的字:不看,不想。
季承宁双手捧着信笺,一眼不眨地盯着上面的字。
从他记事起,他的贵妃姑姑就从未出现过,他所见的,唯有一个模糊的轮廓而已。
他问过陛下缘故,陛下只是叹息。
後来还是常常给他姑姑诊脉的御医说,娘娘身体不好,不能见光,不能吹风,多年前受刺客所伤,声音亦嘶哑嘲哳,娘娘就再不爱说话。
多年来,季承宁所见的,是一碗一碗,由名贵药材熬的汤药。
暗红色的药液,尽数送往馀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