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一直在爱他。
此时回想,已经想不出是哪一刻喜欢上易慎的,回望过去,每时每刻都在喜欢易慎。
像是两根缠绕在一起的藤蔓,经年累月下,不知不觉中,两根藤蔓已渗透到彼此之中。一根藤蔓要离开,便要承担遍体鳞伤的风险,还要看着血肉模糊的另一根藤蔓。
易慎揉了揉她的头,道:“没事,你可以不爱我。”
巫祁还在盯着易慎。
易慎又道:“不是说过了吗?不要为我们两个设想一个生离死别或老死不相往来的结局。”
“你怎样,我都会心悦你。”
巫祁眼睛也不眨地问:“为什麽?”
易慎微微皱眉,似乎是在思索,而後擡手捏了捏巫祁的脸,也不知他想到了什麽,嘴角带着些笑,道:“如果你是易慎,你也会心悦巫祁的。”
他道:“我不会离开你,也不会不心悦你。”
“所以,轻松一点。”
巫祁闷在易慎怀里,默默点头。
她好像更心悦易慎了。
祁孔还未归家,巫祁这几日都不住在巫府,而是和易慎住在易府。她在易府有自己的院子,有自己的屋子,不必和易慎同住。
易慎将巫祁送至她自己的院子,离去前叮嘱道:“用了永生墨,三日不能沐浴。”
巫祁点头道:“我知道。三日嘛,正好到纡曲姐姐生辰,我还可以洗个澡去给纡曲姐姐过生辰。”
宁婵嫄的生辰和他们这几人的生辰不太一样,宁家父母双双逝去,留儿女在人间。宁循绪还小,宁婵嫄便成了这宁家的女君,她拖着病体,日夜操劳,即使是过一次少一次的生辰,她都不太会循着自己的心意喜好去办,而是考虑许多,讲究宾客满意。
每年宁婵嫄的生辰,宁循绪都不满意,今年也自然不例外,他冷着一张脸,皱眉看着踏进府中的人,神情越发严峻。宁婵嫄叹一口气,随口安慰了他两句,再也无暇顾及他,起身去迎客了。
宁循绪敛着眉跟在宁婵嫄身後,被宁婵嫄打了一下後才露出笑,那笑在见到巫祁一行人来了後更深了。他道:“哥哥姐姐们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巫祁今日拿了不少礼,一是她自己为宁婵嫄准备的生辰礼,二是祁孔和巫山云早就在去长如镇之前为宁婵嫄备好的生辰礼。
宁婵嫄道:“曜灵今年为我准备了什麽生辰礼啊?”
巫祁眨眨眼睛,笑道:“秘密!”
今日,宁婵嫄太忙,巫祁一行人没敢多留她,和她打过招呼後就劝说她去忙自己的事情了。临走前,宁婵嫄对宁循绪道:“含宿,你陪陪曜灵他们。”
比起假笑相迎陌生人,宁循绪自然更愿意留在这里陪着巫祁一行人吃喝笑闹。不过,他摇了摇头,对宁婵嫄道:“姐姐,今日我陪着你。”
宁婵嫄道:“你不是不喜假笑迎客吗?”
宁循绪道:“姐姐不是也不喜假笑迎客吗?”
片刻後,宁婵嫄皱眉,道:“我们两人之间,一个人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就够了。”
宁循绪毫不在意道:“也行。那姐姐留在这里陪曜灵姐姐和吟星姐姐说说话,我去迎客。”
“含宿!”宁婵嫄还未说完,便轻声咳嗽起来。宁循绪急忙接过药递给宁婵嫄,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巫祁和宋吟星也急忙上前,接过水递给宁婵嫄。
宁婵嫄喝完药又喝了口水,停了一会才止住咳嗽。
宁循绪道:“抱歉,姐姐。”
宁婵嫄道:“没事,你们先在这玩一会吧。”说完,她就起身离开,踏出房门去迎客了。
宁循绪鲜少像今日一样和宁婵嫄拌嘴,更别提气得宁婵嫄咳嗽不止了。林廓拍拍宁循绪的肩膀,道:“你今日怎麽一回事?怎麽这麽大了还跟姐姐拌嘴?”
“我都这麽大了……”宁循绪道,“姐姐什麽时候才能知道我这麽大了……”
林廓也是有姐姐的人,但她的姐姐断然不会像宁婵嫄一样事事挡在宁循绪面前,即使林廓小时挨过不少姐姐的揍,但姐姐出嫁那日,他还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平缓了情绪,一回府,准备喊上姐姐去喝冰甜水时才陡然意识到,姐姐已经出嫁了。
于是,他再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次日的眼睛都是红肿的。
人与人之间是不一样的,林廓不敢断言他能体会到宁循绪此时此刻的想法,但他知道,宁循绪是心疼宁婵嫄的,就像宁婵嫄下定决心要护好宁循绪一样。
林廓道:“你这几年不是忙着寻医问药吗?进展如何了?”
宁循绪垂下头,落寞道:“救不了。”
寻遍天下名医,都只能得一句——生死由命。
宁循绪自然不信邪,一边托着易慎继续寻医问药,一边借着林廓在国宫的势力,悄然派太医前来看宁婵嫄的病,依旧未果。
宁婵嫄好似也知道自己的病治不好了,日夜操劳不减,比往常更甚,往日若是能熬上一个时辰,这时便能熬上两个时辰。
她好似要在自己逝去前,为宁循绪铺好一条坦途大道。
宁循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寻医问药之时也会自己钻研些古籍医术。他自诩聪明伶俐,可旁人祖上三代都学医,连人家都治不好宁婵嫄的病,他又该如何治好宁婵嫄的病。
有时他都在想,若是没有他,姐姐自然不会如此操劳,可宁婵嫄却对他道:“人在这世间都是有念想的,若是连念想都没,我早该和父母一同走了。含宿,你就是我的念想。”
而後,宁循绪从未想过自己去死,他只是想着他和姐姐要活。
为了让姐姐活下去,他会不惜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