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喜嘴上应着:“是。”
心里却在想着,徐县那不是致仕徐首辅的故乡吗?
从先帝在位时至今,这徐首辅可是三朝元老了。
昨日已经主动卸任的摄政王还往京中递过密函,上头就有提到这徐县。从京中去徐县,按最快的马程也要三日才能来回。这季大人婚事将近,在这个节骨眼上陛下派他去徐县。
会不会耽误季大人的亲事……
谢执知道七喜在想着什麽,多说了两句:“他想要前程,那孤看看他是否有这个能力接得住。”
至于他的婚事如何,这不是谢执该考虑的事情。他是帝王,必然是以天下事为先。
“陛下用人公私分明,实乃深明大义。”七喜恭维。
“孤这是公事私事一块办了。”谢执不接七喜这个马屁,转身回屋里去。
屋子里头已经收拾干净。
繁华吩咐着盼春研磨,见他谈事进来了,对谢执招了招手:“你画工了得,替我画幅画吧。”
这事谢执擅长,他挽起手袖,接过繁华手中的画笔,问:“你要画什麽。”
繁华认真回想着埋葬梅娘的地方,她想了很久,记忆里的那个地方已经很模糊了。
“一片荒山,有高大的芦苇,漂动的浮絮。”梅娘就葬在那个地方。
“还有吗?”
“平缓的山路上有着许多大小不一的石头。”
繁华怕谢执画错了,还特地嘱咐了一番:“我要画实,不要画意。”
“画实,你在寻此处?”谢执一下子就猜中了她的用意。
繁华不愿同他详说,轻扯着他的衣裳:“你画不画。”
“画画画。”谢执连连点头,已经下笔,还偷偷打量着她的神色。
“你专心些。”繁华不满,如今的她倒是同他一点都不客气。
谢执收了心,边下笔边同她道:“这幅画可有可无,你应当派人去打听下,京中哪里有这麽一大片芦苇地倒是方便些。所有的芦苇地都有石头,你这个不算特征,要想想别的明显的特征。”
繁华若有所思,她又何尝不知,但她有後顾之忧。梅娘不让她接触过往,必然有能要了她命的东西在里头。
她只想找梅娘的墓,并无意去寻以往的事。
谢执画着繁华口中的石头,见她脸上有担忧,故意掐着声:“娘娘为何这般忧愁,小画师能否为娘娘解答。”
繁华被他这搞怪的声音逗笑了,但梅娘的事她不能告诉谢执,就婉拒了他的好意。
谢执也不强求,没一会功夫就将画作好了。
繁华拿着画认真看一会,倒没什麽要添上的。这麽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那地是否有变化。
她其实有个更快的法子,但她也在犹豫着要不要用这个法子。
谢执看着繁华坐在灯前出神,拿起画笔沾了点赤红颜料,在她眉间画起了花钿:“你这往前怕三步,往後怕五步的样子,能盘算成什麽事。”
这话好有道理,畏手畏脚的,她还如何去寻梅娘的墓。
于是繁华也不让他画花钿了:
“我去给爹爹写封信,爹爹还不知晓我入宫为嫔的事情。”
谢执的画笔落了个空,书房的灯便亮起来了,繁华坐在案桌前郑重写下:“爹爹亲啓,近日女儿忽然忆起幼时曾去过的一片芦苇地……”
谢执去她面前转悠,繁华太专心了,一个眼神都没给她。谢执自讨没趣,出去找七喜去了。
他要喊七喜把折子都搬到她的书房里,下次他要坐她对面。
但七喜领了谢执的旨意出宫去了。
深夜,季国公府。
季宴安今日刚将他母亲的牌位擡进了祖宗祠堂。
他如今有出息了,当了状元,即将迎娶公主,在这个没落不被陛下重视的国公府里,是头号人物。即使他生母只是一通房,如今也能被擡了良妾,入了祖宗祠堂。
在听到七喜的旨意後,季宴安看了看夜色,这个时辰陛下该就寝了吧?特地在就寝前将他派去徐县,还要买一套玉汝窑盏。
他费解,问:“陛下是想让臣去查这玉汝窑有什麽问题吗?”
七喜笑道:
“大人误会了,是今日娘娘失手打碎了一盏玉汝窑。季大人这一套玉汝窑,是替陛下帮娘娘寻得。”
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季宴安一时之间不知晓如何回答,直直站在原地。
七喜一甩手上的拂尘,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更明显了:“大人勿送了,洒家还要回宫伺候陛下同娘娘就寝。洒家就在宫里等着大人带着好消息归来。”
季宴安弯身:“公公请。”
待七喜走後,他慢慢踱步回房,心里头想着陛下让他去徐县查什麽。遂又联想到了繁华,喃喃自语道:“晚晚,你竟然不生气,还帮我在陛下面前说了好话。”
正准备就寝的繁华在床上打了个喷嚏:“啊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