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同眠过,仙子应不介意我睡相不雅?”他忽地捂住锁骨伤处,蹙眉低嘶,“哎呦,这伤今夜格外痛楚,恐要辗转难安……”
与应明知他作态,心尖仍是一紧,上前欲探:“又渗花了?我看看……”
哪咤揽住她腰肢便往榻上一倒,软枕稳稳落于床头,与应跌入他怀中,鼻尖撞上坚实胸膛,清冽莲香瞬间萦绕。
“诓你的,”头顶传来得逞的低笑,“我睡相好极,倒是某人,上回踢了被子,还是我替你掩好的。”
与应撑起身子嗔他:“哪咤!”
却见少年已敏捷滚至床榻内侧,用衾被将自己裹成个茧,只露出一双亮若星辰的眼。
“我睡里侧,免得半夜滚落,”声音闷在锦被里,笑意却藏不住,“仙子请自便。”
与应又好气又好笑,望着那故作乖巧的“茧”,轻叹一声,吹熄了摇曳的灯火。
她小心翼翼地躺到床外侧,刻意与哪咤保持一掌宽的距离,木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夜里格外清晰。
“你睡觉还穿外袍?”被子里传来闷闷的疑问。
与应揪紧自己衣襟:“自然!”
哪咤从被卷里探出头来,黑发铺在枕上像泼墨:“可我热。”
说着便去解衣带。
“你!”与应慌忙转身背对他,“不许脱!”
身後传来窸窣声响,接着是他带笑的低语:“诓你的,还穿着呢。”
与应气得擡脚轻踹被角,却听他“嘶”地抽气。
“真踢着了?”她急急回身,不防撞入少年早已张开的怀抱。
哪咤趁机将她搂住,下巴抵在她发顶:“抓到你了。”
“幼稚!”与应挣扎未果,索性放弃,却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满足的叹息。
“这样真好。”他声音突然变得很轻,“比一个人暖和多了。”
算了,由着他吧。
她放松身体,任由他抱着。
“你心跳好快。”
“你闭嘴。”
“哦。”安静了片刻,“与应。”
“又干嘛?”
“我好像……有点紧张。”
她惊讶擡头,却见哪咤的耳根红得厉害,在月光下无所遁形,那个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哪咤三太子,此刻竟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哪有半点除妖时的凶狠模样?
她伸手戳了戳哪咤发烫的耳垂:“原来你也会紧张?”
哪咤捉住她作乱的手指,眸光闪烁:“和喜欢的人同床共枕,紧张不是很正常?”
这直白言语令与应瞬间溃败,她将滚烫的脸颊埋进他胸膛装睡,耳畔却传来他胸腔愉悦的震动。
夜色渐深,与应迷迷糊糊间,感觉哪咤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轻轻按揉着头皮,舒适得令她几欲喟叹。
“睡吧。”少年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我在呢。”
半梦半醒间,与应恍惚忆起上次同宿,哪咤微颤的脊背,和他近乎呢喃的呼唤。
她又想起乾元山上,少年含笑为她绾发,想起初遇时,彼此针锋相对,想起後来,窥见他深藏的颤抖与脆弱。
从食髓知味,到惺惺相惜,到怜爱入骨……竟已,过去这般久了麽?
她向那温热的源头又偎近些,在彻底沉入黑甜乡前,似有什麽柔软微凉丶带着清甜气息的东西,轻轻擦过她的唇角。
花瓣似的。
她含混地哼唧一声,翻身欲睡,又被少年噙着笑意,重新拥入怀中。
·
晨露未晞,两人踏着微熹啓程。
与应嫌行路迟缓,欲唤云驾,却被哪咤拦下,他心底总有一丝不安,仿佛这偷来的安稳日子,已近尾声。
果不其然。
刚收拾停当下楼,客栈大堂内,几个衣衫褴褛的难民正被官兵推搡驱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