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闫禀玉手放下,虚虚搭在卢行歧腰侧,抱着他。她还有个题外话,问道:“以前你说的澄林祖故事,她得了机遇化妖,那个机遇是拘魂幡的通极吗?”
卢行歧说:“想来是的。”
“重塑躯体如此痛苦,那她真的吃了许多苦。”
卢行歧忽而擡头,侧身面对,注视着她,用那种记忆深远的语气开口:“我被拘魂幡反噬,魂体受阴力切剐,以残魂之态最後召唤出通极,是以百年养魂,才重新得见天日。”
“啊?“闫禀玉愣住了,张大了口,她本意是揭过去难受的话题,怎麽又触及到他的伤痛来?
惊愣过後,他那几句话犹如一场摆在眼前的鲜血淋漓的行刑,碎骨片肉啊,她不忍地泛出泪水。
闫禀玉从小缺爱,但好在思想清晰,没长成乞讨爱的付出型人格,她有时过于清醒而人情冷漠。如今心脏像被什麽啃噬一般,密密麻麻地传出疼痛,喜欢一个人的开始,就是心疼他,觉得他可怜。
她擡手去贴住他表情麻木的脸颊,紧紧凝望着他看似平静,实则翻涌着痛苦的眼眸,努力地笑了笑。如果有镜子,她会看见这个笑有多麽勉强,以至于僵硬滑稽。
“你为了查清家族的事,受苦受累了。”她说,吸了吸酸涩的鼻子。心里也替自己心酸,因为龙脉密令,滚衣荣离开失踪,从而抛下她。他们的痛苦根源,其实是一致的。
卢行歧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他忽而庆幸自己中了寄心蛊,能够更加肆无忌惮地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他不想被拘在暗无天日的过去里,能窥见片刻的未来也好,就当他自私罢。
他俯身抱住闫禀玉,轻柔地呼唤着她的名字,“禀玉,禀玉,禀玉……”
亲昵的,缱绻的,复杂的,感恩的语气……
——
五日後,晚上七点。
卢行歧带着闫禀玉和五名随从,潜伏在下思文村东边三十米外的树林里。
洞玄和遣将则各带五名人马,分别蹲守在南边和北边,西边是留出给妖人进入下思文村的通道——西边远离集镇,好隐藏行踪,从西向进入村子,离生基地点近。
这是最後一次能近距离接触妖人的机会,卢行歧他们很是重视,半下午就隐藏在这里,演练了两次如何从各个方位迅速立降妖阵,困住妖人。
期间卢行歧单独给闫禀玉讲清厉害,因他要立阵势稳阵势,会顾及不上她。他要求她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自身,在暗处待着即可。虽让她自求稳当,还是给予了许多对付傀儡术的符箓。
夜幕下的下思文村沉寂萧瑟,夜风拂响屋顶草叶,呜呜鸣响,传出好远。因着地广空旷,那声响又很快回旋,在村里荡开,似鬼哭狼嚎,使得此地犹如地狱烹鬼一般。
到七点半时,衆人精神一凛,似是察觉到什麽。
闫禀玉不修术法,也能感受到周遭氛围不同了,心脏不由得提起来。
卢行歧全神贯注,双目在夜色中慑人如鹰隼,他忽擡手,打了个手势。
有人立即捏符提醒另一边的洞玄遣将他们,再速速行动,轻掠脚步聚向下思文村。
卢行歧身形更快,在树林中飞身几下,径自掠向村子。
闫禀玉早早就找好了能纵观局势的位置,爬上树林外围一棵高大的树,再用上一张特地向卢行歧要的夜视符,目送三方人马向同一处集中。
跑到一定位置时,汇聚的十名随从各自散开,挥臂出线,短短片刻便织起红色的天罗地网。其馀五名留守阵外,以防偷袭。
洞玄遣将绕行在阵沿,一通贴上五雷令,此时阵内还未有猎物。
卢行歧呢?闫禀玉恍然记起,他身手太快,之前视线没追上,一直到现在都没出现。但看衆人不慌不忙,想是计划中一环,她潜心等候。
半空中忽有道身影疾冲而下,如同离弦的箭,将另一道隐秘的人影踹翻进降妖阵!
几乎是同一瞬间,那些软弹的红线如钢丝一般绷紧,缕缕绽射红光。线上五雷令符身发光,忽闪忽闪,像是在向法阵传输力量,红线红光随之愈盛。
卢行歧落身下来,开始捏诀呼念咒语。
跌落阵中那人也没乖乖束手就擒,掌中洒出什麽,很快阵法外围涌来一批肢体卡顿的东西。瞧着似人非人,像木块躯体,也像骷髅身。
这时法阵外围的五人出手,砍杀衆多傀儡。这就是洞玄说的撒豆成兵,手随便一挥就能驱使死物,真是厉害!
傀儡络绎不绝,连洞玄遣将也去对付,只有卢行歧和十人立阵不能动弹。阵中妖人实在冷静,没有任何闯阵行为,他不怕被捉住吗?
脑中突然清明,闫禀玉记起妖人是熟人,估计怕暴露招式,黔驴技穷了,只能寄望于傀儡术脱身。她原本安心观望,但看到傀儡中有刀光闪现,她没有犹豫地滑下树,赶往降妖阵。
撒豆成兵果然难缠,这些傀儡杀都杀不完,符箓炸了一批又一批,还继续涌来,且携带武器。手臂差点被削一刀,遣将骂了句脏话,擡脚狠踹那具骷髅尸,“哐砰”一下骨架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