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见坐在对面的游辜雪,她猛地跳起来,后退出八丈远,挽起袖子迅速检查过自己周身,确认身上没有如阎罗那样的雷击伤痕之后,才心有余悸地舒口气,满怀警惕地抬眸瞪向他。
游辜雪垂下长睫,一脸歉意,“抱歉,师妹,我明明答应了你,却还是让行天剑伤了你,是我之过。”
她身上唯一的伤,就是之前不小心割破的手指。
慕昭然看一眼指头的伤,平心而论,这还真怪不上游辜雪,是她自己走神划伤了手指。
但她又怎么可能主动承认是自己的错呢?
慕昭然板着脸道:“我为什么会掉进你的剑域里?你是不是故意拉我进去的?”
游辜雪抬手,将行天剑横放在了石桌上,“大约是因为这个,所以迫使行天剑开了剑域。”
慕昭然目光下意识移到剑上,随即睁大眼睛,视线定格在行天剑的剑格。
行天剑的剑格呈菱形,上缓下尖,那尖锐之处正对剑身中缝,隐约可见一道浅金色的雷电纹从剑格而出,顺着剑身蔓延而下。
在剑格的中心,雷纹而出的地方,凝着一朵血色朱印,实在惹眼。
她蓦地想起来,在被拽入剑域之前,她的血落在剑身,被行天剑吞噬,便在剑格形成了这个印记。
慕昭然脑袋里空白了好一会儿,急忙想要撇清干系:“怎么会这样?这可不关我的事,我对师兄真的真的真的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天地可鉴,日月可昭,我发誓!”
这真的不能怪她,要怪也怪他自己!
为什么要在她耳边喘来喘去,这不故意叫人分心么?
游辜雪看她急着辩解的模样,抿了抿唇角,伸手从剑身上抹过,行天剑化作一道白光重新没入他体内。
他俯身捡起地上的玄艮石,眸中幽深,如一潭死水,说道:“既如此,此事便只当是个意外,师妹也不必在意,玄艮石我收下了,多谢师妹。”
慕昭然握着自己的手,呆愣地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等再也看不见后,才蹲到地上发出一声无奈的哀嚎。
怎么可能不在意啊?
她上辈子又不是没有学过剑道。
本命剑对剑修何其重要,剑身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让别人留下印记,据她所知,也就只有结成道侣的剑修,会允许另一半在自己本命剑上留下印记。
暗地里,甚至有人戏称这种印记为剑修的“守宫砂”。
慕昭然盯着指尖上细小的伤口,只觉自己现在浑身骨头都还是酥的,身体里似乎都还残留着阵阵电流,痒痒的,有点舒服,但是又没有让她彻底舒服,反被吊得不上不下,让她禁不住缩起脖子,打了几个哆嗦。
天知道,她就磨个剑而已,怎么就把行天剑给标记了,还让它开了剑域,大名鼎鼎的行天剑未免也太随便了吧!
看游辜雪的反应,应该不会要她负责吧?
她是真的不想再对任何人负责了!
慕昭然头疼地摸了摸心口上的咬痕,竟然莫名地生出几分心虚来,若是被阎罗知道……
她忽地反应过来,用力摇头,甩掉脑子里的人,理直气壮地斥责自己道:“慕昭然,你又没做什么,为何要心虚,别这么没出息!”
如今,望海城中修士云集,岑夫子和游辜雪都在城中,阎罗应当不会追来城里吧?
再说她和阎罗已经毫无瓜葛了,以后就算左拥右抱,三夫四郎,也用不着半点心虚。
对,用不着心虚!
第55章
虽然这么说,但慕昭然后面几日,还是想方设法地避开了一切可能和游辜雪碰面的机会。
她成天闷在屋里打坐修炼,巩固境界,都没有怎么出门,直到烟瘴海的事被处理妥当,天道宫一行准备启程回宫。
慕昭然在城主府举办的答谢宴上,才又再次见到游辜雪。
行天君虽然坐在上座,却几乎不参与身边的应酬,只一个人端坐在几案边,被人敬酒才端起酒杯回敬一下,或是颔首应和两句,话语简短,往往让人不知该怎么往下接。
热络的气氛到了他这里,常常冷下去。
一来二去,去找他攀谈的人自然少了。
相较起来,奉天剑就比他师兄更擅长应付这种场合,云霄飏性子本就随和,左右逢源,从不会让别人的话头落到地上,不像游辜雪,光是坐在那里,就让人望而却步。
单是来望海城这一趟,云霄飏身边就已多了许多看上去志同道合的朋友,这次答谢宴上,他身边更是围满了人,男女皆有,有女修眼中难掩爱慕之情。
慕昭然瞥见云霄飏身边女子眸中流转的眼波,嫉恨地啃完一块栗子糕,将杯盏重重往桌上一放,嚯地站起身来,撞得几案咚一声响。
她这边的动静委实有些大了,引得不少人都往她看过来。
云霄飏也朝她看过去,一眼对上慕昭然气恼的眼神,他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紧挨在他身边的女修,明白了她在气恼什么。
他微微蹙眉,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和瑶光圣女有什么关系,也并不觉得自己应该顾及她的情绪,但这毕竟是公众场合,他并不希望等会儿上演什么不愉快的场面,而在众人面前失礼。
对,他并非顾及她,只是不想失礼。
云霄飏这样想着,主动往旁边退开两步,拉开了与身旁女修的距离。
游辜雪看一眼慕昭然,又转眸看向云霄飏,没有错过他退开的那两步,眼神微沉。
在礼乐声中,慕昭然恍惚听见呜一声鸣响,极其轻微,似剑鸣,又似那厅台之上乐师指下的弦颤。
她浑身一凛,发热的脑子忽然冷静下来,差一点,她就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嫉妒的丑陋姿态。
前世,就是在这样一次次不分场合的失态中,让她成为了众人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