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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椒房毒计（第1页）

第66章椒房毒计

坤宁宫内殿，死寂如墓。雁门关大捷的欢呼声浪隐隐穿透厚重宫墙，如同细针，一下下扎在皇後沈氏早已溃烂的心上。铜镜里映出一张憔悴扭曲的脸，曾经精心描画的远山眉斜飞入鬓，如今只剩枯槁的杂毛，眼下青黑似鬼，嘴唇干裂起皮，渗着血丝。

“万胜？神器？呵……”她猛地擡手，染着猩红蔻丹的指甲狠狠划过镜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刺啦”声，留下一道狰狞的白痕，如同她此刻的心。“苏宸！林砚！凭你们也配？！”

佛珠早已被她扯断，散落的檀木珠子滚在冰冷金砖上，被她的赤足踩过，碎裂成粉。她像一头困在华丽囚笼里的母兽，焦躁地踱步，玄色凤纹寝衣的宽袖被她自己撕扯出裂口。

“母後息怒！”五皇子苏琰匆匆入内，脸上惯常的闲适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惊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苏宸携大胜之威，声望如日中天，父皇的态度也……此时不宜硬碰。”

“不宜硬碰？！”皇後猛地转身，眼中爆射出怨毒刻骨的光芒，死死钉在苏琰脸上，“难道就看着他踩着玦儿的尸骨，带着那个断臂的贱奴，一步步登上至尊之位？！琰儿！你清醒一点！‘震天雷’一出，苏宸的储位就真的固若金汤了！我们母子，还有沈家满门，就等着被他清算，死无葬身之地！”

苏琰脸色阴沉，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儿臣明白！但军器坊爆炸未能伤他分毫，流言也被那场大捷冲得烟消云散。如今林砚被苏宸藏得严严实实，影卫守得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如何下手？”

皇後停下脚步，剧烈起伏的胸膛渐渐平复，眼中怨毒沉淀成一种更深的丶令人心悸的冰冷。她缓缓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外面属于东宫方向的天空，似乎都比别处更亮几分。她看着那光亮，嘴角扯出一个淬毒般的弧度。

“苍蝇飞不进去……那就让里面的鸟儿，自己飞出来啄食毒饵。”她声音嘶哑，如同毒蛇吐信，“唐蔓……那个在林砚初入东宫时，与他有些交情的小医女，她父兄的命，还在本宫手里攥着吧？”

苏琰眼中精光一闪：“母後的意思是……”

“传她来。”皇後猛地关上窗，将最後一丝天光隔绝在外，殿内重归令人窒息的昏暗。“告诉她，本宫耐心有限。林砚的命，换她父兄阖族平安。否则……”皇後没有说下去，只是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那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幽幽回荡。

半个时辰後，唐蔓被两个面无表情的嬷嬷“请”进了坤宁宫。她穿着低等医女的素色宫装，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低垂着头，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甚至不敢擡头看皇後一眼，扑通一声跪在冰冷的地上，额头死死抵着金砖。

“奴婢……叩见皇後娘娘……”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

皇後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瑟瑟发抖的身影，如同看着一只可以随意碾死的蝼蚁。她慢条斯理地端起手边早已冰冷的茶盏，用杯盖撇了撇根本不存在的浮沫。

“唐蔓，”皇後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本宫记得，掖庭那个小安子，还有你父兄一家七口的贱命，都是本宫大发慈悲，才留到今日的。”

唐蔓浑身剧颤，连牙齿都在打颤：“娘娘……娘娘大恩……奴婢……奴婢永世不忘……”

“不忘就好。”皇後放下茶盏，发出一声清脆的磕碰声，在死寂的大殿里格外惊心。“本宫现在，要你去做一件事。成了，本宫便开恩，放你父兄回乡，保他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若不成……或者你敢耍什麽花样……”

她顿了顿，俯下身，冰冷的护甲勾起唐蔓的下巴，强迫她擡起头。唐蔓被迫对上皇後那双淬满毒液的眼睛，吓得魂飞魄散。

“本宫就让你亲眼看着，你那年幼的弟弟是如何被一刀刀剐了，喂给你父兄吃下去！”皇後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

唐蔓瞳孔骤缩，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几乎窒息。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皇後松开手，直起身，嫌恶地用手帕擦了擦护甲，仿佛碰了什麽脏东西。一个嬷嬷无声地递上一个用锦帕包裹的丶小巧玲珑的玉瓶。瓶身温润，里面装着半瓶无色无味的粘稠液体。

“拿着。这是‘红颜枯骨’，入喉即化，半个时辰内腑脏尽腐，神仙难救。”皇後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一件寻常事，“林砚那贱奴重伤初愈，每日都要服参汤温补。找机会，把这东西，一滴不剩地倒进他的汤碗里。本宫不管你用什麽法子，明日此时，本宫要听到他的死讯！”

锦帕包裹的玉瓶被塞进唐蔓冰凉颤抖的手中，那微小的重量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几乎拿捏不住。她瘫软在地，看着那玉瓶，又看看皇後冷漠的脸，只觉得无边的黑暗将她彻底吞噬。

“奴婢……遵……遵命……”破碎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带着绝望的哭腔。

皇後满意地挥挥手，如同驱赶一只苍蝇：“滚吧。记住，你谢家阖族的性命，就在你手里。”

唐蔓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坤宁宫的。午後的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同赤身裸体坠入了万丈冰窟。她紧紧攥着袖中那个要命的玉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父兄慈爱的面容丶弟弟天真的笑脸，与林砚温和清亮的眼神丶小安子感激的笑容在脑中疯狂交织撕扯，几乎要将她逼疯。

一边是血脉至亲，一边是恩义良知。她站在东宫通往太医院的长廊拐角，看着远处被重兵把守丶如同龙潭虎xue般的“静心”小院方向，泪水无声地淌了满脸，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