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起朱笔,在拟定名次的黄榜上,毫不犹豫地将这份策论的作者——一名来自江南寒门丶名叫顾炎的书生,点为“一甲第一名”,状元!
当金殿传胪,黄榜高悬,顾炎的名字响彻云霄时,整个京城为之震动!
寒门状元!力主新政的寒门状元!
这无疑是苏宸向天下士林发出的最清晰丶最强硬的信号:唯才是举,唯实是用,不拘门第,新政的大门向所有有识之士敞开!
新科进士们簪花游街,春风得意。状元顾炎更是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焦点。然而,几家欢喜几家愁。那些在策论中或明或暗反对新政的贡士,大多名落孙山或位列三甲同进士。勋贵世家送入科场的子弟,也少有拔尖者。巨大的失落和怨愤在暗处滋生。
就在这微妙的时刻,一个针对林砚的恶毒谣言,如同毒蛇般悄然在京城某些阴暗角落蔓延开来。
“听说了吗?那位天策郎林大人,这次殿试的考题,是他事先泄露给那个寒门状元顾炎的!”
“什麽?不可能吧?陛下亲自出的题。。。”
“嘿,有什麽不可能?那林砚是何等人物?陛下的。。。咳咳,心腹!深更半夜出入宫禁如家常便饭!弄个考题还不容易?不然那顾炎一个寒门小子,文章能写得那麽对陛下的胃口?句句都说在新政的点子上?”
“对啊!听说那顾炎在会试前,还曾‘偶遇’过林大人,得了几句‘指点’呢!”
“啧啧,这叫什麽?这叫结党营私,操纵科场!寒门状元?不过是个幸进之徒!那林砚,更是仗着。。。哼,蛊惑君心,为所欲为!”
谣言越传越烈,细节也越来越“丰富”。有人信誓旦旦地说看到顾炎深夜进入天策府;有人说林砚利用“风闻司”的渠道提前将考题送出;更有人将林砚与苏宸的关系隐晦地牵扯进来,暗示这是帝王对男宠的纵容,是对科举神圣性的亵渎!
这谣言极其恶毒,它精准地打击了三个目标:
新科状元顾炎的声誉和正当性,将其“寒门贵子”的光环打为“幸进谄媚”。
天策府及“风闻司”的,将其妖魔化为帝王爪牙丶舞弊工具。
林砚本人!将他推上“蛊惑君心”丶“结党营私”丶“亵渎科举”的风口浪尖,更是对他与苏宸关系最阴险的影射和攻击!
消息很快通过“风闻司”的耳目传到了暖阁。彼时,林砚正在唐蔓的帮助下换药。听到赵川的低声禀报,他拿着药瓶的手微微一顿,肩头的伤口似乎又隐隐作痛起来。他脸上并无太多意外,只有一片冰寒的沉静。
“大人,此谣言用心极其险恶!属下已命人追查源头,但目前。。。线索指向几个被罢黜的盐商馀孽和几个落第举子常去的茶楼,背後恐有推手。”赵川声音带着愤怒。
“知道了。”林砚的声音平静无波,他将药瓶递给唐蔓,示意她继续包扎,“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陛下钦点的状元,岂是几句谣言能抹杀的?天策府行事,光明磊落,何惧宵小非议?”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不过,这谣言既然敢攀扯到陛下。。。其心可诛。继续查,务必揪出幕後主使。另外,将顾炎会试前後的行踪丶接触过的人,仔细梳理一遍,以备不时之需。”
“是!”赵川领命。
唐蔓小心翼翼地缠着绷带,看着林砚平静下蕴藏的冷冽,担忧道:“大人,这些人太可恶了!您为朝廷出生入死,他们却。。。”
林砚微微摇头,目光投向窗外保和殿的方向。殿试的喧嚣似乎还未散尽。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对他个人的攻讦,更是对新政丶对苏宸用人方略的反扑。
状元顾炎,此刻恐怕也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树欲静而风不止。”林砚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又无比坚定,“这殿试的锋芒刚露,暗处的冷箭便已射来。也好,就让这风雨,来得更猛烈些。正好。。。涤荡乾坤。”
他相信苏宸,也相信那个能写出如此锋芒毕露文章的顾炎,不会轻易被流言击垮。这场围绕科举丶围绕他林砚的风波,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