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第143章 佛前惊花（第1页）

第143章佛前惊花

御花园内，春光正好。牡丹吐艳，芍药含羞，海棠如霞，空气里浮动着甜腻的花香。

数十位秀女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提着精巧的花篮，穿梭于花丛之中，或攀折，或低嗅，人面花光相映，构成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教引嬷嬷跟在後面，目光如鹰，审视着每个人的举止仪态。

李婉茹看似专心挑选着枝头的玉兰，实则眼角的馀光一直留意着暖阁的方向。暖阁外围守卫森严，龙骧卫甲胄鲜明，目光如炬，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但她需要的，并非靠近，而是一个“契机”。

她故意放慢脚步，渐渐落在了队伍後面。当行至一处假山石径，拐角便是通往暖阁外围的宫道时，她忽然脚下一个踉跄，低呼一声，手中花篮脱手飞出，篮中几支刚折下的丶带着尖刺的红玫瑰和几朵娇艳欲滴却汁液微毒的夹竹桃花，连同篮子一起，骨碌碌滚向了暖阁守卫的方向！

“啊！我的花！”李婉茹惊呼，声音不大不小，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与懊恼，提着裙摆便欲追去。

“李小姐，小心！”她身边一个素日与她交好的小官之女秀女连忙伸手扶她，两人身形不稳，看似无意地向着守卫的方向又靠近了几步。

“站住！宫禁重地，不得靠近！”守卫的龙骧卫立刻横戟阻拦，声音冰冷，戟尖寒光闪闪，指向滚到脚边的花篮。那篮中的红玫瑰刺目，夹竹桃妖异，散落在肃杀的甲胄旁，显得格外突兀。

“军爷恕罪！”李婉茹立刻停下，盈盈下拜，姿态楚楚可怜，“小女子不慎失手，惊扰了军爷。只是丶只是这花是要供奉佛前的，乃小女子一片诚心，还望军爷开恩，容小女子拾回。”她语带哽咽，眼圈微红，将一个因紧张规矩而失手丶又虔诚礼佛的闺秀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周围的秀女和宫女太监都看了过来，教引嬷嬷也皱起眉头快步走来。衆目睽睽之下，龙骧卫虽职责在身，面对一个如此“柔弱无辜”的秀女请求，一时也有些迟疑。

就在这僵持的片刻，暖阁紧闭的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拉开了。

林砚披着一件月白色的素锦披风，脸色依旧带着病後的苍白，缓步走了出来。他并非被外面的动静惊动，而是遵医嘱需在日光下稍作走动，活络气血。额间那道殷红的朱砂痕，在春日暖阳下愈发醒目。

门开的瞬间，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储秀宫的秀女们大多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天策郎，只见他身姿清瘦挺拔，面容俊逸出尘，气质沉静如水，若非额间那点朱砂平添几分神异与疏离，几乎让人疑为谪仙。

然而，那苍白的脸色和略显单薄的身形，又透着一股易碎的脆弱。

李婉茹的心脏狂跳起来！机会！她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她眼中瞬间蓄满泪水，带着无比的委屈和虔诚，对着林砚的方向再次深深一福，声音哀婉：“林大人！小女子储秀宫秀女李婉茹，奉嬷嬷之命采摘佛前供花，不慎失手惊扰了暖阁清净，更险些冲撞守卫军爷，恳请林大人念在小女子一心向佛的份上，开恩允准小女子拾回供花，以全诚心！”她姿态放得极低，无形中将林砚架在了一个是否“体恤”丶“宽容”的高度上。

若林砚严词拒绝，便显得不近人情，苛责弱女，更可能被曲解为对“佛前供花”不敬；若他允准，便是给了李婉茹靠近暖阁丶甚至制造更大事端的机会！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砚身上。教引嬷嬷欲言又止。守卫的龙骧卫更是绷紧了神经，警惕地盯着李婉茹。

林砚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地上散落的丶带着尖刺的玫瑰和汁液微毒的夹竹桃，最後落在李婉茹那张梨花带雨丶我见犹怜的脸上。那眼神清澈，却仿佛带着洞察人心的力量，让李婉茹心头莫名一悸。

“佛前供花，心诚则灵。”林砚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花枝散落，沾了尘埃，已非洁净之态，再奉佛前，反为不敬。”

他顿了顿，看向一旁的教引嬷嬷，“嬷嬷，储秀宫教导，当以宫规仪态为重。李小姐不慎失仪，惊扰宫禁，依规小惩即可。至于供花，”他目光转向御花园深处，“园中姹紫嫣红，皆沐天恩，再采新鲜洁净的，岂不更好？”

一番话，四两拨千斤。

既点破了李婉茹“供花”借口的瑕疵，又全了“佛前诚心”的说法，更将事件定性为“秀女失仪”，交由教引嬷嬷按宫规处置，自己则完全置身事外，滴水不漏。最後那句“皆沐天恩”，更是隐晦地将苏宸的权威置于最高。

李婉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精心准备的眼泪和委屈僵在脸上。她万没想到，林砚竟如此轻描淡写，就将她苦心营造的局面化解于无形！甚至反过来给她扣了个“失仪”的帽子！

教引嬷嬷如蒙大赦，连忙上前，对着林砚恭敬行礼：“林大人明鉴！是老奴教导不周。”转身对着李婉茹，脸色已然沉下：“李小姐，宫闱重地，行止当慎！念你初犯，罚抄《女诫》十遍，禁足三日，静思己过！其他人，继续采花！”

李婉茹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强忍着屈辱和滔天的恨意，低头应道：“是，婉茹知错，谢嬷嬷教诲。”她最後怨毒地瞥了一眼林砚那平静无波的脸和额间刺目的朱砂痕，在衆人各异的目光中，被宫女“请”回了储秀宫。

暖阁的门在林砚身後轻轻合拢。门外，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化为无形；门内，苏宸不知何时已站在窗边，将方才的一切尽收眼底。他走到林砚身边，手指拂过他额间朱砂，眼中是激赏与後怕交织的复杂光芒。

“好一个‘沾了尘埃，已非洁净’。”苏宸低语，带着一丝冷意，“李家这朵‘毒花’，朕会亲手将它连根拔起，碾作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