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号苏文书。”
护士喊着床头病号卡上的信息,手上整理着针剂,她惊奇地看着坐在床边的馀跃:“你是家属?你家大人呢?”
馀跃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冷冷道:“死光了,我是他哥。”
护士被他这种语气逗笑了,她换了药瓶,看了看病床上的人,又看看馀跃:“哟,双胞胎啊。”
馀跃饿得有些烧心,但还是强撑着气力:“是。”
“跟你家大人说,下午过来缴费。”护士收拾着换下来的医疗垃圾,“药没了记得按床头铃。”
馀跃点头,他紧跟着问:“大夫,我弟他什麽时候能醒来啊?”
“不好说。”护士端起医用托盘,“病人溺水时间过长,损伤了脑干,成为植物人的概率很大。”
植物人?
馀跃呆坐在床边,脑袋因这份爆炸性的消息而宕机,他下意识道:“大夫,他不能成为植物人的,我弟他是要考大学的,他很聪明的。”
护士摇摇头:“这不是我们说了算的。”
说完,她推门离开了。
馀跃愣愣地看着病床上的苏文书,忽然吸了吸鼻子,他强忍住这股酸涩,拿着脸盆去开水房接水。
小书明显是没有好好被照料,刚才医生掀起衣服时,他都看到了脊背後面的褥疮。
馀跃端着热水,小心翼翼地靠近病床,他挽起袖口,轻轻将弟弟胸口的病号服拉下一点,忽然看到了一片淤青。
他心头一紧,继续翻看其他地方,从前胸到後背,腰,腿,都有数不清的伤疤。
溺水会造成这些伤痕吗?
馀跃忽然想起上次两人见面时,他抱对方的时候,耳边的那一声轻微的吸气声。
是不是那个时候就有这些伤口了?
馀跃回忆着一些细节,越想越脊背发寒。
是不是苏家夫妻打的?这两出生。
他怒火中烧,干脆丢了毛巾,给弟弟盖好。他拜托完护士帮忙照看,他拎着书包头也不回地出了医院。
上一次到京市还是两三年前,根据小书寄信的邮编来看,苏家没有搬过家,地址应该也没有变。
连问带打听,馀跃终于到了某个家属院的楼下,他擡头看向四楼,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他和苏文书自幼父母双亡,两人一直生活在福利院,饥一顿饱一顿地长到九岁。
那年,苏家夫妇来到福利院,领养了小书,并为他取名为“苏文书”,馀跃尽管舍不得,但为了弟弟能有更好的生活,还是忍痛和弟弟分别。
而他一直生活在福利院里,直到前年,老院长去世,福利院被政府回收,馀跃才搬出来自立门户。
从九岁到十九岁,虽然两人不在一起,但一直互通信件。
馀跃只上到初中就不念了,这些年他四处打工,偶尔会寄些钱过去。看在这些钱的面子上,苏家夫妇对他俩的来往睁一眼闭一眼。
起初,苏家夫妇对小书还是很好的,不过几年後,两人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对这位领养的孩子就有了怠慢。
渐渐地,这种不满越来越严重,甚至是到了眼中钉肉中刺的地步。
苏文书很懂事,他从来不跟馀跃说起这些事,但馀跃还是能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感受到这份委屈。
不过他完全想不到,这竟然会上升到家庭暴力。
馀跃憋着火,从地上捡了个砖头放进书包,准备上去好好收拾收拾这对贱人。
开门的是小书的养父——苏昌河,他看到馀跃时有略微的惊讶:“小馀?”
馀跃不想理他,径直往里走,苏昌河拦住他:“先换鞋。”
就在弯腰换鞋的空档,一个肥嘟嘟的六七岁小孩跑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陌生人,他奶声奶气地说:“爸爸,哥哥。”
苏昌河稀罕地将小胖墩抱起,宠溺地逗弄着:“宝宝,他不是哥哥,是和哥哥长的一样的人。”
馀跃翻了个白眼,他换好拖鞋,躲开父子两个进门了:“阿姨呢?”
“哦。”苏昌河稀罕地摸着儿子软软的脸蛋,随口道,“烫头发去了。”
馀跃在心中冷笑,不是说回来做饭了吗?
他环视了整个区域,一厨一卫和两个房间,这麽小的地方也不知道小书住哪。
出于礼貌,馀跃询问道:“我来拿点小书的衣服,他的房间在哪啊?”
苏昌河想都没想,指着厕所和卧室中间的一个小隔断间:“那。”
馀跃只是看了一眼就惊呆了,这个空间甚至连门都没有,挂着一个破帘子,掀开一看,里面放着个单人行军床,铺着一层褥子,旁边堆着些杂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