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女儿也算是摆出来,给大夥儿赏看了。”
“你敢把这话当着卢夫子的面说麽?”
“嗐,我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他女儿。”
“美人麽,总是相像的。文杰,你这次好像都没什麽兴趣。”
“他原本就在相看卢夫子的侄女,这下子,未婚妻要成表嫂了,哪有兴致?”
季文杰靠着廊柱坐在栏杆上,听到这话,停下抖动的腿,嗤道:“什麽未婚妻,八字连一撇都没有。”
“文杰可是花丛老手,哪会单恋一枝花?现在只怕满脑子都在想,怎麽把那位琴师弄到手吧?”
季文杰笑了笑,起身便要离开。
“文杰,你上哪儿去?下午还有课。”
季文杰走出亭子,往後挥了挥手,“我和佳人有约,已经告了假。”
卫州城里,康平楼不算最有名的酒楼,但因楼中主事的是个女子,更会讨女客欢心,来此的女客总比别处多。
卢惜儿和曼大娘走进这里时,觉出和别处不同,但在楼道中遇到挡路的圆润女子,仍有些意外。
那女子笑容满面,“姑娘是之前在一叶居的琴师麽?”
卢惜儿有些惊讶,她虽抱琴在怀,但是带着帷帽,此人怎麽认出她的?
那女子见她迟疑,掩帕挨近道:“我叫杜吉娘,管这楼里的事,碰巧听说季二公子将姑娘约来此处,特来提醒,那季二公子看着衣冠楚楚,实则是个玩弄女子的负心人,姑娘可得小心了。”
杜吉娘说完,福身一礼,便继续往前走了。
听她所说,卢惜儿的心凉了半截,纨绔子弟她也见过不少,可见到季二公子,还以为是个正人君子,真想与她切磋曲艺。
曼大娘素来老辣,沉着道:“她说的未必就真,不妨我们去分辨。即使季二公子心思不轨,在这酒楼也不怕对付不了他。”
*
卢府里,穆清一下午都在听卢彤雪谈论对亲事的烦恼,等卢彤雪离开凝香居,才想起自己的忧虑,却也无计可施。
随後数日,卢彤雪的亲事按部就班地推进,不久定下婚期,卢彤雪被接回充州待嫁。
府中少了这麽一个人,穆清的日子清静下来,大半时间在凝香居读书。
偶尔去王府拜访端静王妃,出门时尤为谨慎,选择人流较多的街巷,连续几次出行都没问题,卢府遭到夜袭也只有那一次,她渐渐怀疑是不是多虑。
但这一日,途经闹市时,马车慢行,街上喧闹的人声里,突然多了几声口哨,拉车的马如受刺激,扬着蹄子跑了起来。
穆清坐在车厢里,头猛然往後一磕,便听外面人声尖叫,响起一片纷乱的嘈杂声。
马车疾驰中,她扶着晃动的壁角,透过窗牗往外看,只见得人影乱晃,屋顶檐角飞跃而过,车速行得极快,在街道中直直往前冲,不知要冲去哪里。
惊慌中,她叫车夫,叫护卫,都无人来应。
侍玉抱着她,宁姑拉开车帘,只见车辕空荡荡的,车夫不见踪影,马车已然失控。
“小姐,我去驾住这马!”
见宁姑躬着身子,勉力往外钻,穆清忧心道:“宁姑,你会吗?”
却听马声嘶鸣,车身一抖,宁姑往後仰倒,穆清和侍玉急忙去扶她,因马车陡然止住并向前翻到,三人齐齐撞到车壁上。
外面响起气喘吁吁的粗厚嗓音:“大人,这是卢家的马车。”
随後,便听那“大人”的声音隔着车帘传了进来。
“不知车里是何人?”
穆清猝然一惊,望着低垂的车帘,没有说话。
好在宁姑反应过来,掀起帘角探出身。
车前缰绳断裂,辕木折断横在地上,马在前面两丈远的地方被人驾驭住,满街的人在旁围观,尚有狼狈者正从地上爬起来。
车边之人扶住车厢,其中一个头戴乌纱,身穿深青官袍。
宁姑望了一眼,忙道:“原来是御史大人,真是多谢!里面是我家小姐。”
钟临岚问:“卢小姐可还安好?”
“还好,只是有些受惊。”
穆清戴上帷帽,出了破损的车厢,听由宁姑代为出声,悄悄打量钟临岚,见他面上有擦痕,右手奇怪地背在身後,大抵受了些伤。
他有所遮掩,想来也想减少牵扯,她便当没看见,始终未发一言,擦身而过,乘上安排来的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