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一场
“我这次来啊,是为了了却一桩心……旧事。”李江涛擦擦额角的汗水,脸上有些不自在,“其实我早就……唉算了,我今天正好来你们这边办点事儿,顺道来的,也不想多耽误你们的时间,我就长话短说了。”
“不耽误事儿的,慢慢说。”班青接过梁斌递过来的矿泉水,拧开盖子放到李江涛手里。
“我啊,老了不中用了,上次你们俩来找我问耿攀的事情,我就记得个大概。你们走了之後,我无意间找到了我那时候工作用的笔记本,正好顺道,索性今天就直接过来了。”
李江涛说着,把早就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推向对面的班青和白杨面前。
“嘿嘿,也不是特意找出来的。说来也巧了,我媳妇儿打算把我儿子不要的课本给清理了,不知道怎麽捣鼓的,把我的工作记录本找出来了。我一看,嗬,正好上面有耿攀的案子,就把它拿了过来,就是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
“李前辈你打个电话就行了,我们自己去取,还亲自跑一趟。”白杨客气道。
班青拿了过来,打开笔记本一看,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有的工整,应当是时间充裕的时候写下的,有的像一条条虫子,难看潦草得紧,有的是一些符号,几条线,几个圈,看不懂是什麽意思。
本子已经很旧了,纸张极薄,好像一拈开就会破。
李江涛当然不敢折一个角儿,他随意用一张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名片夹在其中。
班青翻了几页,就翻到了名片所在的位置。
以名片为界,前面是孙英梅和刘旺发的案子,後面则是耿攀的案子。
班青从名片处往後翻了几页,上面关于耿攀的信息与他们在卷宗上看到的差不多。
她随意看了看,又接连从名片处往前翻了几页,直到翻到孙英梅一案的最初位置。
里面记载的内容有人物关系图,有证人的调查记录,有列为嫌疑人的名字,一个个,写上又划去。
李江涛努努嘴巴,示意她往後面再翻几页。
班青照做,一直翻到孙英梅案子的最後一页。
“蓝色布条”,只有四个字,占了一整页的位置,然後被笔记本的主人用一个大大的叉划去。再之後就是刘旺发的案子,但是这页的後面连着三四页都被人撕掉。
撕开的地方已经发黄,显然不是最近撕掉的。
“说来惭愧,这个蓝色布条是孙英梅和馀珍宝一案中最重要的证据,孙英梅死後,她的丈夫馀大佑从她的手里发现,但是……”李江涛有些尴尬地搓搓手,“但是最後因为一些原因遗失了。”
“什麽原因啊,前辈?”一直坐在另一张桌子前假装做事丶实则暗中偷听的蔡小新突然冒出来一句。
“哎,都是些旧事了,也没什麽不能说的。馀大佑发现蓝色布条之後,交给了最初负责这件案子的叶全。
“那布条的材质和上面的花纹都比较特殊,是当时市面上年轻人偏爱的款,河阴村都是些庄户人家,买这种款式的衣服的人不多。所以,叶全他们很快就锁定了布条的主人。”
“难道是……耿攀?”蔡小新惊呼一声。
白杨和班青被他一惊一乍的动作吓了一跳,默契地同时擡头看了他一眼,眼带不善。
梁斌似乎已经习惯了性格跳脱的蔡小新,因而他从头到尾都没反应,一脸淡定地听着。
“後来河阴村村民反映,他们的确看见过耿攀穿了件蓝色的碎花衬衣,我的几个同事正要去耿家诊所调查的时候,蓝色布条却不翼而飞。”李江涛说完,已是尴尬不堪,他拿过班青递给他的水,用喝水的动作遮掩。
白杨想起之前老陈提到的因为犯错而被开除的叶全,他迟疑地猜测:“不会……跟叶全有关系吧?”
“当时局里有个传言,说叶全收了耿攀父亲的钱,毁灭了证据。那时候我亲眼看到馀大佑到局里来找叶全的麻烦,闹得太大,被拘留了几天。”
“就没追究叶全的责任?”梁斌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听到此处,他忍不住问道。
“弄丢了证据……也不光彩,而叶全干脆不承认馀大佑给过他布条,所以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糊弄了过去。”
“没有直接证据,也没有证人愿意出来作证,局里打算以意外坠崖结案。後来高队来了,没两天耿攀出事了。他把耿攀一案的两个最大嫌疑人,也就是刘旺财和馀大佑涉及的两个案子合并调查。
“经过我们的调查,刘旺财和馀大佑都没有作案时间。尤其是嫌疑更大的馀大佑,他的不在场证明非常充分。”
班青作沉思状,疑惑地问道:“会不会是除了他们两个之外的人?毕竟耿攀的社会关系,谁都有可能成为凶手。”
李江涛:“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我们人手有限,不可能完全囊括所有嫌疑人,尤其是耿攀这种复杂情况。但是馀大佑比较奇怪……高队觉得他有问题,虽然他有不在场证明,还是让我跟着他。我盯了他很久,却没有发现异常。”
李江涛说得口干舌燥,停顿一下,喝了口水,继续他的回忆。
“最後一天我接到高队命令,打算撤了。但就在那天傍晚,馀大佑跟病房里的人说,他要去医院後花园给他女儿摘一朵花。
“那时候是饭点,花园里就他和另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他俩没说话,但是那个人给了他一个纸包。”
蔡小新咋咋呼呼,慌忙问了:“谁啊前辈,你看清楚了吗?”
李江涛遗憾地摇了摇头,不免惋惜道:“那时候正好闹流感,又是医院,都戴口罩。那人也戴了口罩,完全看不清脸。但是——”
“但是什麽?”蔡小新听到有了转机,雀跃地一声惊呼。
“你消停一点吧给我,少说几句话能不能把你憋死?”白杨终于忍不了了,一记手刀往蔡小新背上劈去,後者的确是憋不住话的,一阵嗷嗷叫唤。
“但是我看到了他的手。我从医院二楼去花园的时候,他正要离开,我喊了一声,让他停下。他擡头看了一眼跑到楼梯转角的我,愣了一下,但没有停下,而是伸手往上拉了一下口罩。
“我又喊了一声‘站住!’,等我跑下楼梯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但正是因为拉了下口罩,我看清楚了他的右手,上面有一块疤痕。”
蔡小新一下子兴趣缺缺,“就一道疤痕,上哪里找人去呀?”
班青注意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前辈,你刚才说,那人给了馀大佑一个纸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