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有因果
耿登家的人他都认识,许姝绝对不是耿家的人。况且,他在学校时听办公室的老师说过,她是外地考来安城大学的,说话的口音也和他们不一样。
外地,口音,那个事後远走他乡的人……
“馀大佑!你出来!”他冲着昏暗的角落,扯着嗓子喊叫,仿佛笃定漆黑一团当中一定隐藏着一个幕後之人,“既然你回来了,就出来见见面吧,也不枉我们合作一场。”
回应他的,只有他自己飘荡着的回声。
“你不用让他出来见面了,他早就死了。”许姝仍然保持刀尖向前的姿势,嘲讽道。
“你……到底是谁?”胸前的冰冷抵着他,虽然情绪激动,但到底不再敢随意动作。
刚才徒劳的一阵挣扎後,汪明远已是一身的汗水,汗水混着血水,像是淋了一场猩红色的大雨,看着十分可怜。
许姝想了一会儿,有些走神地扯动嘴角:“如果……我说我是他女儿呢——”
“不可能!你怎麽会是他女儿?她早就死了!他优柔寡断,为了逼他和我交易,我亲自找人换的他女儿的药,她根本活不了!你究竟是谁?”
他害怕得小幅度地往後缩,身後被捆绑着的双手也不停发抖,却色厉内荏地打起精神审视许姝,不想被她看穿他的恐惧,也不想被她看穿他实则是在躲避胸前的刀刃。
许姝的目光从他打颤的小腿上擡起,看着他腰腹上血流汩汩的窟窿,晃了晃神。
汪明远没有注意对方的动作,他只想活命,准备再一次的利诱:“既然馀大佑已经死了,他也不是我杀害的,事情也过了二十多年,不管你是谁,故事重提,不就是为了钱——”
“你杀了耿攀,也为了促成馀大佑跟你合作,导致他女儿不治而亡……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杀掉你的妻女,可她们……她们究竟为什麽值得你这样的仇恨啊……”
她耳畔的碎发挡住侧脸,看不清神情,只是声音已经带上几分哽咽,握住刀柄的手也颤抖着,抑制不住的偏移开。
那微弱的哽咽声本不明显,要是放在人群中更是微不可闻,但此时此地,宽阔的厂房内只有他们两个,哪怕一呼一吸也尤其明显。
许姝……
汪舒……许楠……
一个未曾有过的猜想占据了汪明远的大脑,但随即又被他抛开。
不可能,不可能!
那个後来从暗河里打捞起来的孩子,明明就穿着他买的蓝色棉布裙,身量一样,头发一样,连警察都说那就是他的女儿。附近的人家也没听说过谁丢了孩子的,怎麽可能不是他女儿?
他惊恐不定,不断地肯定自己,但脑海中忍不住回忆起招魂那日的诡异事件,越回忆就越迟疑,越回忆就越不确定。
许姝没打算放过他,三两句话击碎了他的侥幸。
“你那时候愿意为了我挡在烧红的炉子前面,怎麽後来就变了呢……你知不知道,起火之後,房间变得好热,好烫……”
话音未落,许姝已再次清醒过来,又戴上了微笑的面具,手里的刀尖也重新抵在汪明远的胸前。
她看似已经放下,只是平淡地回忆着往事,但只有刀尖的晃动才知道,她并没有她看起来的那样冷静。
汪明远感觉嗓子里越来越干,闪着寒光的刀尖抵在他胸前,叫他怎麽能够淡定?他咽了咽口水,拼了命地向後躲,仿佛要和那根水泥柱子融入到一起。
“小舒,你冷静一点,我们可以商量的。”汪明远低头看了看他胸前的刀尖,再示意许姝拿开,後者却笑得越发灿烂,握着刀把的手向前一推,刀尖一瞬间就扎破了他胸前的皮肉。
“商量?你要怎麽和我商量?人命是可以商量的吗?”
刀尖传来的寒凉透过汪明远的皮肤传向四肢百骸,他不敢再耽误,因为他此时才终于相信了,许姝是真的想要杀死他。
他决定拿出全部的筹码,做最後一击。
“小舒,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和你妈妈,我为了钱放弃了你们,但是……但是我求你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我愿意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也请你给爸爸一个改过自——”
“闭嘴!你不是我爸!”
噗嗤一声,刀尖刺穿他大汗淋漓的皮肤,鲜血一瞬间沿着刀口喷射而出,又弥漫开来。尖锐的痛苦刺激得汪明远几乎快要大喊出声,但是他不敢,他不敢刺激许姝,所以只能要紧牙齿生生忍住。
“都到了这时候,你还以为我想要的是钱吗?”
她看着汪明远起伏得越发厉害的胸口,感到一种迟到二十多年的快意,但不知道怎麽回事,另一种名为苦涩的情绪又一下占据了她的大脑。
人真是个复杂的生物,说变就能变。
他曾经爱她护她,最後亲手将她和她的母亲一起送入地狱。
而如今,这个她曾经无条件爱着的所谓父亲,也要葬身在她的刀下。
汪明远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急促,他仍然不甘心,想做最後的挣扎和努力。
“那……你想要什麽?只要我有的,我都愿意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