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以安也笑着端起玉杯,看向谢珏:“敬玄镜司,也敬谢兄,此番多赖谢兄明察秋毫,抽丝剥茧。”
他眼中带着真诚的欣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亲近。
谢珏举杯,目光与萧以安微微一碰,旋即移开,声音平静:“王爷过誉,此乃分内之责。敬玄镜司。”
他仰头,杯中清冽的酒液滑入喉中,动作干脆利落,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萧以安的目光在那线条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也仰头饮尽。
火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烧下去,却带来一种奇异的畅快感,仿佛连日来的疲惫和沉重也被这烈酒冲刷掉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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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赵承宣本就是活跃气氛的高手,加上几碗酒下肚,更是妙语连珠,将朝堂上一些官员听到付如泰下场时的表情学得惟妙惟肖,逗得萧以安哈哈大笑。
“你们是没看见啊,那谁谁谁,脸都绿了。平时跟付老狐狸称兄道弟的,今儿个恨不得把头埋进□□里!”赵承宣拍着桌子,笑得前仰後合。
萧以安也笑得眼角泛泪,连日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
他本就酒量一般,几碗梨花白下肚,白皙的面皮上已染上薄红,一双桃花眼更是水光潋滟,眼波流转间,慵懒中透着不自知的勾人风情。
斜倚在靠窗的软榻上,锦袍的衣襟因动作微微敞开些许,露出精致的锁骨,在暖色的光线下,添了几分平日里少见的魅惑。
“承宣,你少编排几句吧,当心隔墙有耳……”
萧以安笑着摇头,声音带着一丝酒後的微醺沙哑,尾音微微上扬。
谢珏坐在他对面,依旧坐姿端正,只是原本清冷的眉眼在暖光与酒气的氤氲下,似乎柔和了几分。
他自斟自饮,动作不疾不徐,但面前的酒壶也空了大半。
他听着赵承宣的插科打诨,目光却常常不经意地落在萧以安身上。
看着那人因酒意而泛红的眼尾,听着他带着醉意的慵懒笑声,看着他毫无防备地展露出的丶与平日纨绔表象截然不同的纯粹笑意。
谢珏握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紧了。
他何尝不知。
这位身份尊贵的安王殿下,那双看似漫不经心的桃花眼里,对自己投注了怎样的目光。
从玄镜司初遇时那带着好奇与欣赏的打量,到书房共处时状似无意却频繁飘来的视线,从义庄昏暗光线下那带着薄茧的指尖拂过自己眉心的轻柔触感,再到西郊荒园雨夜中下意识将自己护在身後的动作……
那目光,是灼热的,是坦荡中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是欣赏中掺杂着日益加深的倾慕。
谢珏并非迟钝之人。
相反,他心思之敏锐,远超常人。他只是习惯了克制,习惯了用理性与距离将自己包裹。
萧以安的心思,他并不反感。
只是,身份悬殊,前路未明。
这份心思,如同案头那本合上的卷宗,只能暂且压下,静待水到渠成之时。
“谢兄?谢兄!”赵承宣的大嗓门将谢珏从思绪中拉回,“发什麽呆呢?来来来,再喝一杯,今儿个不醉不归!”
谢珏擡眼,正对上萧以安望过来的目光。
那双桃花眼因酒意而迷蒙,带着询问和笑意,在暖黄的灯光下,亮得惊人。
“好。”谢珏端起酒杯,唇角勾起一抹极淡丶却真实的笑意,迎上萧以安的目光,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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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天色甚晚。
醉仙楼前,赵承宣的马车已经等候。
这位世子爷已醉得七八分,被两个小厮半扶半抱着塞进了车厢,还不忘探出头来,大着舌头嚷嚷。
“以安,谢兄,改丶改日再聚啊。嗝……不醉不休……”
马车辚辚远去,留下萧以安和谢珏站在醉仙楼门前的石阶上。
夜风带着凉意吹来,卷起两人的衣袂。
萧以安脚步有些虚浮,身形微晃。
他确实喝多了,头重脚轻,看东西都有些重影,但意识还算清醒。
他揉了揉发胀的额角,看向身侧依旧站得笔直的谢珏,嘟囔道:“谢兄,好酒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