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珏看着他微红的脸颊和迷蒙的眼神,低声道:“王爷醉了。下官送您回府。”
安王府的马车早已候在一旁。
福顺笑呵呵地掀开车帘:“有劳谢大人了。”
谢珏微微颔首,伸手虚扶了一下萧以安的手臂:“王爷小心台阶。”
萧以安借着他的力道,稳稳地踏上了马车。
车厢内宽敞舒适,铺着厚厚的绒毯,点着一盏光线柔和的琉璃灯。他靠坐在软垫上,舒服地喟叹一声,酒意上涌,倦意也席卷而来。
谢珏随後也上了车,在他对面坐下。
马车缓缓啓动,平稳地行驶在寂静的街道上,只有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辘辘声。
车厢内一时安静下来。微弱的光线在两人之间流淌,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萧以安半阖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似乎睡着了,呼吸均匀。但偶尔马车颠簸一下,他便会微微蹙眉,无意识地朝谢珏的方向靠了靠,似乎觉得他那边更安稳些。
谢珏的目光落在萧以安安静的睡颜上。
褪去了平日里的张扬与狡黠,此刻的他,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的稚气,像个毫无防备的孩子。
那微张的唇瓣,在灯下泛着水润的光泽。
谢珏的心跳,在寂静的车厢里,似乎漏跳了一拍。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窗外流动的夜色。
他知道自己该保持距离。
但方才在酒楼上,那人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信任与依赖,此刻毫无防备的睡颜,都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着他内心那根名为“克制”的弦。
马车驶过一条略窄的巷子,车身猛地一晃。
“唔……”萧以安被颠得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撞上车壁。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肩膀,将他轻轻带回了原位。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萧以安被这一扶弄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对上谢珏近在咫尺的脸。
那双总是平静如潭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蕴藏着他看不懂的深邃情绪,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扶在他肩头的手掌,隔着锦袍,传来温热的触感。
“谢兄?”萧以安喃喃道,酒意未散,脑子还有些混沌,只觉得谢珏的眼神和平日不太一样。
那目光,似乎比窗外的月光还要温柔几分?
“没事了,王爷。”
谢珏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快到王府了。”
他自然地收回了手,仿佛刚才那瞬间的触碰只是职责所在。
掌心残留的温度却清晰地提醒着他方才的逾矩。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人肩头骨骼的触感,单薄而脆弱。
萧以安眨了眨眼,似乎清醒了些,坐直了身体,脸上又恢复了惯常的笑容,只是耳根在阴影里似乎有些泛红:“多谢,方才多亏谢兄了。”
“分内之事。”
谢珏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马车在安王府门前稳稳停下。福顺早已带着人等候在门口。
“王爷,谢大人,到了。”车夫在外恭敬道。
萧以安率先起身下车,夜风一吹,酒意又涌上来些,脚步微晃。
谢珏紧随其後,下意识地又虚扶了一下他的手臂,直到他站稳才松开。
“谢兄,”萧以安站在王府门前的灯笼下,回身看向谢珏,笑容在暖红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带着酒後的真诚,“今日,多谢了。回去早些歇息。”
“王爷也请早些安歇。”谢珏拱手行礼,姿态恭谨,无可挑剔。
萧以安点点头,在福顺的搀扶下,转身走进了灯火通明的王府大门。
谢珏站在原地,目送着那抹亮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内。
他收回目光,转身,独自走入月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