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霍骁动了。
他迈着极轻的步子,走到床边。
脚步落地无声,带着一种刻意的压抑。他在床沿坐下,床垫微微下陷。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紧抿的薄唇。
他伸出手。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此刻却在半空中,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最终,他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开了白瓷散落的几缕碎。
“小东西,你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
他的目光长久地地停留在那纱布上。仿佛能透过它,看到下面狰狞的伤口。
霍骁眼神里翻涌着太多复杂的东西,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被投入了巨石,激荡起汹涌的暗流。
良心现?
自责?
还是某种失而复得的冲击?
霍骁缓缓低下头。
距离在无声地拉近,近到白瓷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脸颊,带着一种极其轻微的吐息。
然后,一个带着不知名情绪的吻,轻柔地落在了白瓷的额头上。
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就在那微凉的触感落下的瞬间,一个低沉沙哑,充满了压抑的声音,贴着白瓷的耳廓响起。
那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
“白瓷……再蠢成这样,”
霍骁的气息拂过白瓷的耳垂,带着滚烫的威胁,每一个字都如同淬了寒冰的刀刃:
“……我就把你锁进地下室,钥匙……吞进肚子里。”
这露骨的、带着疯狂占有欲的威胁,如同最强烈的电流,瞬间贯穿了白瓷全身!
伪装几乎要被这巨大的冲击撕得粉碎!
就在那几乎失控的临界点,白瓷用尽了全身的意志力,死死压住了所有翻腾的情绪。
他依旧闭着眼,呼吸保持着那刻意维持的平稳节奏,甚至连心跳都未曾加一分。
只有那浓密纤长的睫毛,在昏暗的光线下,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
颤动了一下。
如同蝴蝶的翅膀,在深渊的边缘,轻轻扇动了第一下。
那细微的颤动,转瞬即逝,快得如同幻觉,迅湮没在床头壁灯昏黄的光晕里。
霍骁没有现。
他维持着那个俯身的姿势,灼热而危险的气息依旧笼罩着白瓷。
黑暗中,白瓷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带着一种惊魂未定的暴戾。
更带着一种……连霍骁自己都未曾完全意识到的焦躁。
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的钢丝。
白瓷沉浸在甜蜜的泡泡里。
终于,那股压迫性的气息稍稍远离。
床垫出轻微的响动,霍骁站起了身。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步步远离床边,最终消失在门外。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最后一丝光线,也隔绝了那个令人窒息的身影。
黑暗重新统治了房间,浓稠得化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