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一看,里面是两张五十两的银票和一封信。
她直接拆开信,扫了一眼,心中不由一叹。
这是一封“托孤信”,没有落款,写信人想把女儿“月华”托付给一个名为“子欣”的晚辈,希望对方能好好照顾她,让她此生无忧。
信纸上有些污渍,隐约还有泪痕,看得出写信人的急切和恳求。
这样一封信缝在腰带里,意义不言而喻。虽然不清楚写信人的来历,但程曦能感受到一个父亲的爱女之心。
可惜,他的女儿已经死在了海盗手中,换上了另一条孤魂。
程曦心中一阵刺痛。她也死了,如果没有意外,应该还有个烈士头衔。那个人会为她骄傲,为她悲痛吗?还是后悔让她参军,就像他以前抱怨的,“只是个丫头片子,逞什么强!”
她深吸一口气,将信重新叠好。如今她已经接管了这具身体,于情于理都该帮她找到亲人。
只是从信上看,这家人似乎遇到了麻烦。家书要小心藏好,连名字都不敢留,女儿必须女扮男装,身边还有保镖,这明显是逃命的举动,难说有什么隐情。
至于他们原本要找的人,线索已经断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程曦将钱和信贴身收好,连洗漱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倒在床上。
由于船上的货物被扔掉了大半,船身摇晃得厉害,仿佛随时会被海浪卷走。
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程曦盯着紧闭的门扉许久,才将短匕塞进枕头下,闭上了眼睛。
雷州半岛毗邻合浦大港,盛产珠贝,原本是个热闹非凡的地方。然而本朝禁海后,县衙北移,百姓内迁,港口的县城荒废了下来,成了海盗和私商的聚集地。
港口附近多是亡命之徒,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没有些本事,根本不敢在此逗留。
此刻码头上,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身穿藏青衣袍,腰间挂着长刀,面容冷峻,让人不敢直视。
这几天他常来码头,一站就是一天,旁边的挑夫都认出了他,忍不住低声议论。
“这人不会是官府派来的暗探吧?”
“镇海大将军都被砍了头,哪个衙门还敢找我们的麻烦?”
“说不定是来护送什么宝贝的!”
“嘿,你别说,这人看着就是个能打的!”
“就一个人,能护送什么?怕不是在等人吧?”
“哈哈哈,罗陵岛都被占了,还能等到什么……”
不知是不是议论声太大,那男子突然转头看向这边,随即大步走来。
一群挑夫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出声。那男子开口问道:“海上是不是又出了大盗?罗陵岛怎么了?”
一个挑夫壮着胆子回答:“也不是什么大盗,就是一伙强人占了罗陵岛,从番禺来的私船少了很多。”
罗陵岛是番禺附近的大岛,正好在前往合浦的必经之路上。如果被贼人占据,封锁道路,劫掠船只,确实没什么私船能躲过。
男子眉头一皱,显露出杀意:“真的没有船能过来?”
挑夫被他的气势镇住,壮着胆子回答:“船队的话还能行,小点的私船怕是真不行了。”
男子握紧了刀柄,沉默片刻后,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扔给答话的挑夫,转身离去。
挑夫接过铜板,露出喜色,随后摇了摇头。
如果真是等人,怕是等不到了。没人镇着,海上又要乱起来了。
太阳缓缓升起,海风湿潮,散入林中。一道纤细的身影沿着崎岖的山路缓缓跑来。
从两步一呼两步一吸的标准呼吸法,到上气不接下气,浑身大汗淋漓,只用了短短五公里,还是毫无负重的慢跑。
眼看离她借住的院落不远了,程曦停下脚步,撑住膝盖大口喘气。
她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自然要开始重新训练。可惜这身体太弱,单论体能,估计也就是她初中时的水平,连逃命都嫌不够,更别说在这个危机重重的世界保护自己。
以后还得调整训练方式,先提升耐力和灵活性,再考虑力量和技巧。冷兵器也得重新练习,刺刀和匕首必须精通,弓箭也可以试试。只是不知道当年玩的复合弓和这个时代的弓有多大差异。
程曦直起腰,擦了把汗,开始慢走调整呼吸。然而越是靠近小院,她的情绪越是低落。倒不是人家照顾不周,而是这小小的渔村比她预料的还要凄惨。
那天众人下船时,哭声响彻村落。亲人枉死,财货丧尽,这场海难对林家村人造成的打击不小。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会下海贩私货?可这拼死一搏,却把他们带上了绝路。几乎肉眼可见,整个村子都陷入了愁云惨雾,别说大人,连孩子们的脸上也没有了笑容,只是麻木地晾晒渔网,处理海货。
身处这样的环境,程曦怎能轻松得起来?她轻轻叹了口气,推开院门,还未开口,一阵低声争执传入耳中。
“你才多大?!”
“……妞妞还比我小两岁呢,五叔不也……”
“他家是他家,咱家还能养得起你……”
像是察觉到有人进门,争吵声戛然而止,一个小姑娘从灶房跑出来,匆匆问道:“恩公回来了?可要用饭?”
她不过十一二岁,身材瘦小,黑瘦的脸上常带着木然的表情,并不算好看。
然而此刻,那张木然的脸上多了些情绪,愤怒、倔强、悲伤,连同那泛红的眼角,让她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程曦停下脚步,迟疑片刻才问道:“家里有难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