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宴席,萧镶月都是坐在骆孤云和孙牧中间。今日桌上摆着孙牧的碗筷,却无人落座。易寒十分伤感:“咱哥几个打麻将以后三缺一了”
萧镶月道:“谁说三缺一,月儿不是人么?”
易水对骆孤云挤挤眼:“这月儿若上,三弟怕是不敢胡牌罢?”
说干就干,饭后几人摆开架势,真的打起麻将来。
孙牧素日里打到酣处,喜欢抬起一只脚,蹬在椅子上。萧镶月也学了个有模有样。这动作孙牧做来很自然,可出现在他身上,却有些违和。众人忍俊不已:“咱们可能见惯了月儿在舞台上高贵典雅的模样,咋见他如此接地气,还真有点不适应”
骆孤云捂着嘴笑:“你们别以为月儿只会阳春白雪!我倒是见怪不怪了我们环球旅行的时候,他或跳到矿坑里帮人家挖煤,弄得满脸黑灰,只剩个眼睛,或跑去大街上吆喝卖菜哪有半分高贵典雅的样子?分明就是个江湖混混”
三人心照不宣,拿出陪上司打牌的本事,不是打给他吃,就是打给他碰。打了一会儿,萧镶月觉得不对劲,怎么老是自己胡牌,嚷道:“你们出老千,这样打有什么意思?”大叫,“煦儿,过来帮小叔叔收拾他们!以后陪三个老家伙打牌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众人大笑。自孙牧走后,终于又有了欢快的氛围。
易水边出牌边道:“委员长的意思,三弟怎么考虑?”
骆孤云道:“我便亲自修书一封,大哥回去的时候带给委员长。下半年罢等月儿调养一下身子下半年,我们就去台湾看望他老人家,顺便和弟兄旧部们相聚。”
易水这次来,带了封委员长的亲笔书信。信中言辞恳切,说自己已垂垂老矣,恐时日无多,十分想念骆孤云。邀请他回台相聚,最好是能小住一段时间。
前些日子骆孤云为着月儿日夜忧心,无暇考虑此事。这两天见他心情好些,便与他商量。萧镶月道:“月儿不是说过,下半辈子,我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哥哥,陪在你身边么?哥哥无需征求我的意见!总之哥哥去哪里,月儿就去哪里!”
萧镶月昏迷期间,骆孤云曾发誓,愿意用健康、财富、名誉、地位,包括生命所有的一切交换,换月儿能醒来。从不信宗教和鬼神的他,或去教堂祈祷,或烧香拜佛,就盼着诸神保佑,奇迹发生。也许是人到中年,他的性情也变得平和了许多加上孙牧的离世,更令他感觉人生无常。台湾有他的旧部老友,与他有着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委员长已至耄耋之年,那些恩恩怨怨仿佛也没那么重要了
第59回眷村曲韵抚慰乡愁故旧再聚同贺佳期
一九六六年秋,骆孤云率访问团,与萧镶月乘专机抵达台北松山机场。
骆孤云当初赴美的理由是治伤,并没有辞任。西南西北陆军总司令虽已无实职,但一直都是国民党一级陆军上将。他的返台,对于整个岛内和党国都是件大事。委员长身体已不太好,夫人率一众高官亲自到机场迎接。
时隔二十年,骆孤云终于又穿回一身戎装,依旧是身姿挺拔,气度威严。走在红毯铺就的道路上,向在机场列队欢迎的三军仪仗队频频挥手。五十五岁的他,脸上虽已有了岁月沧桑的痕迹,但轮廓依然分明,常年习武的身材更是保持得相当出色。
骆孤云这多年虽从未回过台湾,但摩恩财团在岛内投资了不少企业,一些新兴的电子、新材料、制造业等领域,幕后大多有财团的资本。台湾矿产资源贫瘠,特别是石油和天然气,几乎全部依赖进口,还有煤炭、铜等有色金属,多年来,摩恩财团通过各种渠道供给到台湾,极大地促进了岛内经济发展。骆孤云此次访台的队伍中,便有好些都是全球各领域的专家和企业主,准备来台湾考察洽谈投资。
当初随易水到台的十几万军士,虽大多都已退役。但在眷村,逢年过节,凡是骆家军旧部,总能比其他部系得到更多的慰问品,有时更是直接发放慰问金。骆家军旧部的子女可优先在摩恩财团投资的企业工作,有一些后代则去了财团在世界各地的机构任职。因此骆孤云这二十年来虽身在海外,实则对大家关照良多,影响无处不在。
官方的欢迎仪式盛大隆重,镁光灯闪,萧镶月穿着一件立领的风衣,戴着帽子,刻意低调,与易水等人并肩跟在身后。行到车前,骆孤云回头牵起他的手,让他先落座,自己才随后上了车。
机场外人山人海,虽有警察维持秩序,还是有人拼命往前挤。岛内虽有不少萧镶月的粉丝,但除极少数人外,民众并不知道他来了台湾。挤在这机场外的上万人,都是骆孤云的旧部。均是听说总司令终于返台,赶着来迎接的。
骆孤云在人群中看到好多熟悉的面孔,先是摇下车窗,朝外面挥手致意,群情更是汹涌,车队根本无法前行。只得亲自下车,在侍卫和官员的陪同下,安抚几近失控的民众。
人群中冲出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大喊:“总司令!我是司号手啊!司号手!萧先生,萧先生跟你一起回来没有?”想拽住骆孤云被侍卫挡开,大哭道:“我们都知道,总司令一直不回来,是不得已总司令是在国外赚美金给我们花!我们都知道,总司令一直在关照着大家”
一个七十多岁的老者,戴着老花镜,拄着拐杖,在一名青年的搀扶下,挤到骆孤云面前,老泪纵横:“骆骆总司令!骆将军!骆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