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雪乔莹亮的眼睛在他身後绕一圈,收回後坦然道:“没有。”
褚昭松口气。
她又话锋一转:“不过我有一事,要向府尹大人禀明。但此事关乎女子清誉,虽然如今我父亲入狱,母亲失踪,无须在意这等身外之物,可为着裴府的脸面,还请大人屏退左右。”
她恭谦垂首致意,擡眸时朝裴承聿轻笑一下。
裴承聿轻轻扯了下唇角,冷锐的眸中凝着冰晶,转身入内,“既然姚小姐有心为朝廷清除奸恶,褚大人不妨听一听。”
褚昭霍然一笑,请姚雪乔移步至内室,还特意命人在门外把守,不许任何人打扰。
堂内光线昏暗,窗外最後一抹亮色掠过裴承聿的眉心,眉眼深邃,笼着一层不易察觉的寒气。
褚昭坐在他身旁,向来举止散漫的他此时脊背挺直,几乎是正襟危坐。
姚雪乔刻意隐去和裴承聿的亲密之举,言简意赅:“那窃贼躲入我的房间,逼我帮他隐藏行踪。但我留了一手,在他左手的伤口处弄上我秘制的药粉。”
这药是她随身准备,作防身使用。
若肌肤完好,敷上後生痒红肿。
而敷在伤口上,能短时间压制疼痛,但不出一日伤口便会腐烂,难以愈合。
“落下的疤痕,大约……”
她缓步上前,在裴承聿身前停下,轻声道一声冒昧,纤柔的指尖撩开他的衣袖,抚上自虎口处蜿蜒至腕骨的疤痕。
微微凸起,与完好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裴承聿在看她,目光如有实质。
她讪讪收回手,哪怕屋内此刻寂静得能听见她紧张的呼吸,她还是说了出来:
“和郡王手上的伤疤相差无几,不知郡王可否告知你手上的伤从何而来?”
姚雪乔不敢多看他,稍稍垂眼。
裴承聿坐姿堪称闲适,手边一盏热茶,静悄悄冒着热气,在他们之间游动,她眼中忽然一热。
没什麽可後悔的了。
她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娘至今下落不明,多半是遭到太子党羽的报复,迟早也会轮到她。
人一旦一无所有,便会生出难以想象的勇气。
放在从前,她可不敢明目张胆威胁裴承聿,她连说话的语气都要再三斟酌,喊一声表哥都要遭他冷眼。
可话已说出口,不该生畏。
做错的明明是太子,是收受他贿赂的官员,凭什麽要她家承受一切的後果。
就像长姐,温柔多才,分明是她的丈夫非要求娶,却冷落他。
分明是李钦他们鲜廉寡耻,却害得她死在那样寒冷的冬天……
她哭了,不应该在此刻露怯,可是眼泪收不住。
娘说得对,她就是太娇气,还没等事到临头,自己先吓哭了。
长久的沉默弥散在屋内,裴承聿目光垂落在脚边的湿痕上。
琼珠自她眼中坠落,破碎。
她哭得很轻,在努力压抑抽噎声。
褚昭只好硬着头皮道:“姚小姐想说,是郡王操纵一切,挑起太子的案件,害得姚大人……”
话还没说完,裴承聿并不领情,连句辞别的客套话也没有,起身离开。
姚雪乔的泪凝在睫毛上,望着他的衣角越飘越远,最後消失在馀光中才如梦初醒,朝褚昭匆匆道了声谢追上去。
男人宽肩窄腰,步伐不徐不急。
姚雪乔紧赶慢赶庆幸在他登上马车前拦下他。
反正说出的话覆水难收,她索性堵在马车前,颇有死缠烂打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