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试探她乖不乖,有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裴承聿不着痕迹收起手,睇她一眼。
吓得她不敢乱瞟,只好低着头,露出半截雪白细腻的颈。
他搓搓沾了茶水的手指,湿意淡去,饮茶压住喉间干渴的燥意,“他说得再动听,也不会娶你,我没必要阻挠。”
“可是他今日亲口允诺,要娶我为妻。”姚雪乔握着绿玉茶杯,坦诚老实地告诉他。
剩下的半口喝不下去,放回桌案上,掩盖她心中浮动的忐忑,她莫名紧张道:“我答应了。”
恰好他擡手举杯,衣袖不经意蹭上她的手背。
丝滑柔软,透着凉意,姚雪乔脊背上却攀升一股热。
男人只有在男人面前才会诚实,赵洵答应她又如何,他没可能说服郑王,也不会舍得拿世子之位博取婚姻自由。
哄她的心,再占她的身,可不就是成了他的“妻”。
这种过于直白的道理,不便告诉她。
况且她现在很有主见,明知他不许她和赵洵牵扯,还答应他的求娶。
轻巧随意,有种抛下诱饵,愿者上鈎的意味。
当局者迷,赵洵心中沉沉浮浮的欲望迟早要被她勾起来,她还自以为能全身而退。
自作聪明的人总要栽个跟头,才肯乖乖听话。
“那很好,我拭目以待。”
“表哥,你别想看我的笑话。”
姚雪乔听出他的讥讽,想为自己争口气,“我只是想以此为由,彻底让赵洵死心。你看,我步步退让,什麽都可以不介意,他还没本事娶我,就怪不得我非要和他一刀两断了。”
幽深沉静的眸凝视她,她好似唱了一出独角戏,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声音细细的,“表哥说的,我都记着呢,不和他纠缠。”
包括他们之间那点见不得人的亲密,就该和庄子上的烈火一样,焚烧殆尽,强风吹过淋一场雨,什麽痕迹都别留下。
“表妹近来确实很乖。”
不轻易言笑的他居然罕见的,唇边露出一丝笑意。
姚雪乔眼睛追过去时,只看得见未收起的微微的弧度。
她经不起夸奖,举起衣袖晃两下,“我连香也换了,表哥有没有发现?”
衣袂飘然掠过,裴承聿淡然道:“是木兰香。”
很少有人能笃定说出她的熏香。
姚雪乔找到知己般,滔滔不绝说起用料和工艺,偶尔听见他几句回应,认可她的选择,更是高兴得眼睛晶亮,光彩几乎溢出来。
她说得口干舌燥,拿起未喝完的茶,“等我的桂花香囊制好,也请表哥为我指点一二。”
裴承聿神色有些怪异,看她手里的茶杯,姚雪乔闭眼饮尽,“茶香清淡,回甘悠长,果然是好茶。”
真是,明知她不能多喝,还非要盯着她全部喝完。
裴承聿所用之物皆非凡品,小小香囊也是院中侍女精心配色刺绣,搭配他的衣衫制作的。
旁人所赠不伦不类,更何况还是女子亲手所做。
香囊本就沾惹一些暧昧的意味,像她的手帕,多是用来向情郎传递心意的。
他不该收,但姚雪乔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她一高兴起来就顾不上旁人,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轻巧道一声“多谢表哥送我”,翩跹蝴蝶似的钻出帘缝。
车帘起落,抛进来一束光,唇脂沾染在不属于她的茶杯上,嫣红夺目。
木兰香气停滞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