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裴承聿回到逸云山房,桌案上多了个香囊。
杜明犹犹豫豫追在他身後,小心撇清责任:“表小姐一片心意,说是主子答应要收下的,小的也不清楚,就先放在这儿。”
手脚倒是挺快,布料色泽素雅,绣了竹枝竹叶,针脚紧密,能将就看。
“拿下去。”裴承聿翻开一页书。
风簌簌而起,空气中淡淡的桂花香收拢到他鼻息处。
金色花瓣点缀绿叶,随风抖落月影,甜香柔润。
待花香散去,留下的气味纯正,浓淡适中,悠长潜入心扉,如同温热馨香的呼吸,闻得人脖颈发痒。
翌日,杜明守着时辰,轻轻叩响房门,三下不多不少,不消十息房内就会传来起身的声音。
可今日,杜明足足等了一刻,犹豫着再次叩响。
“进来。”裴承聿的嗓音略微沙哑,似是长久干渴,没有滋润。
但不可能,杜明年纪不大,干事麻利又细心,桌上的水壶从不空着。
“主子生病了,恐怕是上次的风寒未能痊愈,入秋後复发了。”
这话只在私底下说说,逸云山房的人好根据主子身体情况伺候,增被子的增被子,关门窗的关门窗,又从箱笼里取出过冬的厚衣,以备不时之需。
动静不大,偏偏老太太那处知晓了。
姚雪乔零星听见几句,上次他受寒归咎于她,想到此她脸色涨红,发了热一般滚烫。
“表小姐的脸怎这般红,也是病了?”黄莺作势伸手,试探她的温度。
姚雪乔忙捂住脸,晶亮乌黑的眼睛眨了眨,“屋里有点热。”
老太太上了年纪畏寒,屋里早早摆上碳炉,可只在晚间点上,白日屋内留有馀温,但不至于热。
倒是屋外凉风飕飕,扫过万物,确实很有萧索衰败之意。
姚雪乔一路走回去,仆役三两分散在园中扫落叶,不时听见几声沉闷的咳嗽声。
审刑院密不透风,一旦有人感染风寒,病气很容易扩散。
裴承聿的官廨人来人往,府中的住所也有不少奴仆进出,再强健的身子也有中招的一日。
几日前爹娘来信,沧州黎刺史免去娘身上的劳役,只用在矿山为人治病疗伤。
这一切都是看在裴承聿的面子上。
她不敢马虎半分,熬出一罐浓郁滋补的汤药,治疗风寒见效很快。
打听到裴承聿回府,她带上春桃过去。
不巧,裴承聿正在会客。
“表小姐将药给我吧。”连峰伸手欲接,姚雪乔却缩回去。
她对上连峰狐疑的眼神,嘴角僵硬露出笑,“还有些注意事项,我想要当面告诉表哥。”
喝个药能有什麽忌讳,连峰也不能多说什麽,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杜明从屋内奉茶出来,门前两人无声对峙着,他瞥一眼姚雪乔的药罐,深深嗅了嗅,“治风寒的药?主子没生病,有劳表小姐关心。”
姚雪乔下意识反驳:“怎麽可能呢?”
裴承聿乃当朝郡王,审刑院的主事大人,在朝中是金銮殿的煞神,在府中是人人敬畏的长公子,谁那麽大胆子散布谣言,传说他生病?
杜明摸摸鼻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这时裴承聿已经推开房门送客,闻言淡淡道:“为什麽不可能,表妹很希望我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