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雪乔第三次走神时,饭桌上所有人都看向她。
“雪乔,你可愿随他们去行宫?”
她回过神,道:“听闻行宫泉眼繁多,水出自地下,整日冒着热气,如此奇观我也想去见识见识。”
本朝帝王在京城及京畿地带大兴土木,每至严寒酷暑时节,皇帝搬至行宫取暖避暑,朝中政事交由储君。
如今太子被废,郑王留京监国,而废太子之子赵池随行护驾。
朝中局势扑朔迷离,文武百官谨慎旁观,生怕行差踏错。
而皇帝的枕边人杜贵妃,成了各府家眷纷纷讨好的对象,试图从她口中探听到皇帝的口风,在储位之争中全身而退。
徐敏娘家兄长远离权力中心,女儿的婚事也无从着落,带上姚雪乔,纯粹是念在杜贵妃有几分喜欢她,可以凭借这层关系和杜贵妃套近乎。
不知怎的,杜贵妃待她,实在不如待其他贵妇般亲近。
明明她很喜欢云菁,却不喜欢她这当母亲的。
姚雪乔是无所谓被人利用的,一副新奇向往的神情,连裴云菁的冷嘲热讽,嫌弃她没有见识她都不予理睬。
甚至格外忍耐她,和她亲近。
晚上回房,路过裴云莘的门前,姚雪乔犹豫再三,还是敲门进去,兜兜转转绕了几个弯,最後步入正题,“云莘,表哥离开这麽久,有没有给你寄信?”
“有的。表姐,你要看吗?”裴云莘满目真诚,显得她装模作样的遮掩很可笑。
姚雪乔急忙摆手,“不,不看,那是写给你的信。”
可裴云莘依然从妆台里的抽屉中取来一封信,姚雪乔难堪得舌头都快打结,不知说什麽才能阻止她。
“表姐,给。”
裴云莘眼睛乌黑漆亮,闪动着迫不及待的兴奋,“我还以为你一直不肯问呢。”
姚雪乔迷茫地瞪大眼,怔愣地接过信,上面赫然写着她的名字,难以置信道:“怎麽还有给我的信?”
裴云莘不卖关子,清澈的眼眸清晰地照出她的不知所措,一脸了然的笑,“哥哥告诉我,只有你开口问我,我才能把信交给你。”
姚雪乔有种被人戳破心事的羞恼,“如果我一直不问你呢?”
裴云莘回想片刻,“他好像没想到有这种情况。”
迎着寒冬晚风走回去,姚雪乔搓了搓冰凉的手指,故意不去看那封信,扔到桌上狠狠瞪了两眼,利落地撇开视线。
春桃和屋里其他的侍女在收拾去行宫的行李,姚雪乔对衣着打扮没什麽讲究,有什麽穿什麽,春桃也就凭着她平日的喜好挑选衣物。
可今晚,姚雪乔却格外挑剔,往常这个时候她多半在给父母写信,或是研究卖给香铺的香方,全神贯注不容人打搅。
而不是冷落书桌上明亮的烛火,无所事事跟在春桃身後,嫌弃这件太过花哨,那件过于老气。
春桃左看右看,瞧不出毛病,姚雪乔悻悻闭上嘴。
“哎呀——”
忽然,侍女去书桌前收拾姚雪乔惯用的文房四宝时,像是被吓到,惊叫一声。
“这两个丫头,毛手毛脚,可别把书桌点着了。”春桃放下手里的袄子正要去看个究竟,姚雪乔一缕风似的跑过去。
“表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侍女无力地辩解,悄悄看她的脸色。
只见她秀眉紧锁,红唇抿起,柔软好脾气的脸上沉淀着冷色。
姚雪乔瞥了眼她的手心,目光落在空荡荡的桌面上,“信呢?”
侍女捧着摔碎的岫玉毛笔,有些没反应过来。
另一个侍女捡起吹落在地上的信,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摆放在原位。
她们以为是姚大人寄来的家书,可表小姐却少见地让她们出去,仿佛不想让人看见她看信的过程。
其实她们都不认识字,纯粹多此一举。
从前可不这样,姚大人信中记载了沧州的风俗人情,表小姐经常读给她们听。
会不会是姚大人出事了?
可表小姐秀丽的脸上,可疑地泛起绯红的,云霞似的红晕。
姚雪乔战战兢兢坐下,指腹摩擦信封,不知从哪拆开。
晕乎乎想一会,裴承聿在捉弄她,或者说是报复她胆大妄为轻薄他的举动,一下子又怒火中烧,烧得她胸膛怦怦跳动,脸颊滚烫,手指颤抖撕开信封。
信纸在她手中颠三倒四,终于拿正後,她才意识到她一直屏着呼吸。
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
“照顾好狐狸,不得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