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正要上前帮她,房门被人从外面叩响。
来人是黄莺,“绣庄送来了上好的布料,老太君请表小姐过去挑两样裁新衣。”
年关将至,府里的绣娘也已裁制好新衣送至各院,再有新鲜的好尺头,也多是收在库房,待年後二月用来制春衫。
“怪事,这时候裁什麽新衣?”
春桃压低声音告诉她:“仿佛三小姐和死去的庆王世子仍有来往,老太君和二夫人忙着处置她屋里的丫头婆子,下人们不得随意走动。”
凡是帮助三小姐和庆王世子见过面的,无一例外,通通被澄明堂的人以各种名义传唤过去。
春桃曾是澄明堂的大丫鬟,相熟的侍女和她透漏过两句,她当即想起三小姐前阵子赖上表小姐,整天往玉楼去,生怕姚雪乔也参与其中。
好在这时她平安无事回来了,否则澄明堂过来要人,她从哪变出大活人交差?
姚雪乔深深吸了口气,进入澄明堂,果然不见半片布料。
裴云菁跪在地上,背影瘦削,她转头看来时垂落在耳畔的发丝铺散满脸,遮挡嘴唇,“表姐也知道,每一次我和表姐去玉楼学玉雕,其实都是在同赵池幽会。”
虚弱嘶哑的嗓音,字字句句包含幸灾乐祸的快意。
老太太不由自主按住徐敏的手,焦急问:“乔乔,云菁说的可是真的?你为何不告诉你二婶?”
徐敏眼神凌厉看向她,仿佛犯错的是她。
姚雪乔红唇微张,宛若惊讶道:“云菁从不与我同去学玉雕,我原以为是她一直闷在家中,想出来透透气才寻的借口,没成想……”
裴云菁冷笑,轻飘飘揭穿她虚僞的假面,“因为表姐害怕我抢走赵洵,巴不得我和赵池好,这样她就能以裴府表小姐和县君的身份嫁给赵洵。”
“她和赵洵做过的事,不比我和赵池干净。”
老太太眉头深深皱起,呵斥道:“云菁,你闭嘴!”
徐敏轻冷静的眼神掠过姚雪乔。
至此她仍不慌不忙,恍若未闻,全然与她无关的镇定,定力远胜于她的女儿。
姚雪乔的确无动于衷,因为裴云菁完全猜错了人。
和她不干不净的是她的好堂哥,只要脱下这层衣裳,他留在她身上情到浓时的印记便是无可辩驳的铁证。
可这里的所有人,包括姚雪乔在内,都从没想过裴承聿会和风月旖旎扯上关系。
方才回来,置身熟悉透出淡香的闺房中,她又有种被陌生感侵入的异样,不止是身体。
他的气息挥散不掉,沾染她全身,充斥她视为安心之所的房间。
陌生即为不安。
她瞒骗疼爱她的老太太,摒弃礼仪教养,和她仪范无可指摘的长孙有了一夜的私情,并将不知期限持续下去,随时有暴露的风险。
裴云菁至少还有二婶为她收拾残局,至少没冲破底线。
她的下场只会比裴云菁更惨烈。
裴云菁不服:“祖母,倘若表姐和我半斤八两,为何跪在这儿受家法的只有我一人?她来府上也有小半年了,走出去也算半个裴家女,难道她就能罔顾家族颜面,不知廉耻了吗?”
“我才是您的亲孙女,您要袒护表姐到什麽时候?”
这话戳到老太太心窝上,老人家气得说不出话。
徐敏冷沉瞪她一眼,语气严厉教训道:“你少在这儿胡乱攀咬,你表姐规矩懂事,老太太和娘看在眼里的。说话要讲究真凭实据,以为搅混了水,今日就能放过你?”
“怎麽没有证据。昨日我和母亲去审刑院时,不知表姐在做什麽。”
裴云菁目光对准身後跪伏的侍女,“锦绣,告诉二夫人和老太君,你看见了什麽。”
在场的人顺她的眼神看去。
唯有姚雪乔沉静站立,目光不同于旁人,落在窗外,无神地静望。
好像萧索冬景引起她的关注。
“奴婢前日借了春桃姐姐几个钱应急,傍晚後过去还钱,照霞山房已经闭了房门,说是表小姐已歇下。可不久前……”
侍女略有迟疑,咽了下口水,“奴婢从偏门那被传唤过来,正好看见表小姐,像是从外头刚回来。”
姚雪乔这才回以平静的一眼,却有千钧力量,侍女讪讪闭上嘴。
可裴云菁目的已达到,“不知表姐彻夜未归去了何处?表姐好大的胆子。”
姚雪乔微微侧身,眼神透露出与此事无关的淡然,柔声问道:“锦绣,你可曾亲眼看见我昨夜外出?”
锦绣似是没想好如何应对,闷头不语。
“昨儿风大,难不成你一直蹲守在照霞山房直至我出来?看你衣衫单薄,灌了不少冷风吧。可怜你受罪。”
锦绣眼眶顿时一红。
姚雪乔看向裴云菁,後者头发散乱,脸上是穷途末路的无惧,决然拉她同归于尽的架势,死死回瞪了她一眼。
“你到底出没出门,找门房问一下便知。”
裴云菁膝行上前,抱住老太太的双腿,固执道:“祖母,表姐怪我冤枉她呢,为证明表姐清白,请祖母派人传门房过来。”
老太太犹豫了,姚雪乔淡然沉默,可见她未做亏心事,叫来门房岂不令她寒心?
可一味偏信她,云菁不会善罢甘休,心中成见愈深,徐敏也落个面上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