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雪乔凝结寒晶般的清眸纹丝不动,不显露任何情绪。
……像极了他的表哥。
“难过并不能让他起死回生。”
措辞冷酷,冷静分析局势。
“幼帝听信奸臣谗言,不予同州军援助,致使表哥亡故,朝廷损失一员良将忠臣,天下百姓闻之无不哀痛。”
清凌凌的嗓音敲击在耳畔,赵洵半晌不说话。
少女脊背挺直,倒了一盏茶。
水流声清脆,激荡在他惶然慌乱的心间。
赵洵玉面扭曲,不知该摆出什麽表情,“表哥遭北狄军伏击,中箭後军医抢救三日皆束手无策。毒药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算好了似的,在他功成名就时要他性命。北狄军彼时早已败退,不可能是他们放的箭。我猜军中有蜀王的奸细,同州十万兵马万万不可落入蜀王手中!”
裴承聿既死,部署在京郊的兵卒只能选择投靠他,冲锋陷阵诛杀蜀王,为裴承聿报仇。
但和同州兵马相比,太少,太弱。
“同州军中有褚昭在,一时半会不至于生乱。”
姚雪乔拉他坐下,嗓音轻柔道:“如今蜀王挟持朝臣和幼帝,你可有应对之策?”
赵洵狠狠搓了把脸,终于从裴承聿之死中醒悟,回归现实。
“表哥的人之所以救我,是害怕这则消息你不信,必须得由我亲口告诉你。你会信任我的,对不对?”姚雪乔手托杯盏,指尖勾勒杯沿,眸中雪亮。
赵洵脑内拉扯一根弦,在信任与质疑间徘徊。
她身上有表哥的影子。
“我娘没有死,她目睹杜太後和蜀王谋杀先帝,反被栽赃,如今被杜太後囚禁在皇陵中。你派人救出我娘,揭发杜太後的罪行,这样蜀王所倚重的幼帝继承正统,不堪一击。”
他手中还有裴承聿交给他的,证明幼帝生父身份的证人。
但关乎皇室和先帝颜面,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能揭露。
闻此消息,如获至宝。
“我这就和魏彻商议,救出你的母亲。”
姚雪乔浓密的睫毛忽地一颤,轻声道:“魏彻倒是很得你重用。”
“我走到今天的位子,一直是表哥在背後支持。魏彻是表哥心腹,亦是我的肱骨。”赵洵眼眸晦暗,闪出点点泪光,语气遗憾道:“可惜天妒英才,表哥未能看见我成就大业。”
姚雪乔犹如被抽走魂魄,轻微点点头。
赵洵揉揉她的发顶,吩咐侍女尽心伺候,大步走出去。
皓月澄澈,酝酿暴风雨前的宁静。
魏彻一直守在门外。
他双手叉腰等了又等,待赵洵出来急吼吼凑过去,好在赵洵衣衫整齐,头发丝都没乱。
问道:“世子何意?为何留下姚小姐?为何不送她回裴府?”
他本安排好杜明护送姚雪乔去郡王府,但中途被赵洵发现,生怕他趁人之危对姚雪乔做出什麽。
“蜀王敢在军中安插奸细,未必没有在裴府藏卧底,赶她回去是禽兽行径。”
赵洵整理袖口,眼睛狐疑地看他。
裴承聿带姚雪乔前往沧州看望姚父姚母,那段时日魏彻在裴承聿身侧待命,谁知道他有没有帮裴承聿做过什麽不干净的事,譬如强迫姚雪乔。
魏彻回不了嘴,赵洵也看不出端倪,冷笑道:“说起来,大概是我的一番表白令她深受感动,改变主意留下来。”
“多亏你,魏彻。”
魏彻抿唇轻笑,目送他离去,磨了磨齿尖,恨不得咬碎一口牙。
原意是想让姚雪乔亲耳听听赵洵的薄情言论,但他低估了赵洵,他居然一眼认出马车里是人是姚雪乔,大张旗鼓演绎一番深情。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魏彻避开侍女,来到姚雪乔的住处,悄悄求见。
门一打开,他急忙道:“姚小姐是要背叛郡王,委身世子?”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