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发麻袍,弱不胜衣,缩在他落下的阴影中,气都不敢喘。
“还请表妹陪同祖母回府,帮我照顾好老人家,等候我入宫归来。”裴承聿仿若不知,轻飘飘地侧首,向老太太说起急需处置的军务。
大军班师回朝,最迟半月後抵达,他要和当今的陛下太子商议封赏。
肩上的手掌轻轻拍了下,委以重任。
指腹薄茧透过衣料,摩挲磨蹭,激起细细密密的酥麻。
姚雪乔定定心神,轻声给了个“好”,多馀的话含在口中。
“表哥,表哥!”赵洵策马而来,玉冠微乱,几缕发丝攥出发髻,狼狈地垂在耳侧。
他嘴里喊着表哥,眼睛下意识瞥向姚雪乔。
曾经他几次辜负姚雪乔,临阵脱逃。
现在风水轮流转,他的表哥平安归来,权势名誉登峰造极,而他的心上人和表哥之间看似清清白白。
但赵洵浑身不得劲。
哪怕彼此目光错开,距离拉开,少女的衣摆依然在风在作怪下撩拨男人的手背。
今日好大的风!
他不可遏制地,借说话的机会偷摸打量两人的唇。
少女菱唇鲜润嫣红,男子薄唇锋锐,好似全无交集,四片嘴唇绝无可能触碰到一起。
可官廨中那一幕已经成了他的心魔,裴承聿冷漠寡淡的脸,亲吻女子时会露出怎样的神情?姚雪乔柔软温和,什麽样的禽兽行为才逼得她动口咬人?
大庭广衆,他居然还敢虎视眈眈看着姚雪乔!
“阿洵。”裴承聿微微侧身,清泠的嗓音打断赵洵的胡思乱想,“政事堂的大人们已等候多时,回宫。”
他翻上马背,背影挡住赵洵的目光。
裴府中,白绸已经被撤下,奴仆奔走相告,操办庆贺的晚宴。
老太太命人开了坛陈年佳酿,姚雪乔架不住劝,一杯又一杯咽下,唇齿间溢满悠长的酒香,勾起心底莫名的寂寥。
席间欢笑不断,杯盏碰撞的清脆声敲击她的心灵。
一杯又一杯,美酒从起初的醇厚化为辛辣,穿肠而过。
“瞧她,非说不爱喝,第一个醉的也是她。”
云瑛怜爱地揉揉女儿的脸颊,姚雪乔眼眸半阖,歪在身後冬青的臂弯中,被扶进碧纱橱。
云瑛看向诸位女眷:“今日我在药铺遇上扬州回春医馆的大夫,他说馆长得了急病,听说我得赦,便想将医馆托付于我。于是回来时我便买好船票,明日我们回扬州。”
老太太舍不得,也劝不住。
一觉醒来酒席已散,姚雪乔揉了揉脸,辞别老太太回房。
“你娘急着回扬州,你劝劝她,在府上多住几日。”
临走前,老太太特意嘱咐,姚雪乔不忍拒绝,应了下来。
回春医馆和云瑛开的医馆原是竞争关系,但馆长发急病被云瑛救下,两家医馆关系慢慢融洽。
当时云瑛回京城关闭医馆,馆长还恨铁不成钢般登门责怪云瑛,最终仍花钱盘了下来。
母亲归心似箭,她何尝又不是。
何况裴承聿“起死回生”重新出现在她面前,战场的风沙磨砺了他,本就摄人的气势愈发强盛,浓黑的眼眸俯视下来,让人不禁惶恐,战战兢兢只想避开他。
可他阴魂不散,他手下的人也暗暗盯紧她。
杜明端着笑迎面走来,和冬青对了个眼神,姚雪乔预感不妙。
他或许已经知晓她和赵洵的事情,但她没什麽可解释的。
“表小姐瞧着有几分醉意,正好我为主子熬了醒酒汤,不如表小姐过去喝一碗?”
他笑容可掬,伸手引路。
“不必,回去睡一觉就好。”姚雪乔从冬青手中拽回衣袖,折回原路道:“我今晚和娘睡在一处,冬青,你回去准备我用到的东西。”
左拐的小径尽头便是云瑛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