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边连瑱在唐家,脚不知不觉踩到了什么东西,那时夜黑无光,周影摇曳,还是在东厨时,白大人顺手拿了根点灯烛的火折子来,他才看清他脚踩的是具带着血水的尸体。
其实在火折子不曾亮光之前,边连瑱心里有隐隐有猜测,他听门外扔进来的声音,加之被扔进来的东西也不曾叫唤,想来不是活物,还有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
一桩桩一件件,都足矣说明,被丢进来的是尸体。
边连瑱当时还以为是谁想栽赃陷害唐家,说唐家三口在离世前还杀了人的,结果呢,火折子的弱光一照。
死者竟是唐家三口。
除了唐老爷一箭毙命以外,唐夫人一手和眼睛上各有一箭,唐小姐是腹部,这唐小姐还怀有身孕。
一失四命。
边连瑱本就害怕尸体,结果付濯晴还要他将其中一具尸体背放在门外被黑衣人一同留下来的马车上,带回县衙。
他心中着实害怕,但也只得照做,结果往后每一夜他都在做噩梦,每每醒来,他甚至觉得自己背后发凉。
自打付濯晴被边连瑱杀过后,她在睡下时总会更敏感些,一有风吹草动便醒了,这些日子,不是她被吵醒,便是今日这般,她刚打算睡着,对方就把她的瞌睡头给搅没了。
“你又并非没杀过人,这也能夜夜做噩梦。”付濯晴其实不理解此人会因为这个一直做噩梦,自然话说出来也是轻飘飘的。
隔着严丝合缝的帷幔,边连瑱身子挪到床沿处靠着,他抱着双膝,头朝身后帷幔处扭着,跟里头的人说话。
“琤琤,这话说的虽然我无法反驳,但这跟做噩梦好似也没什么干系。”边连瑱倒不觉得唐家几口人之死多可怜,就像唐氏三口死之次日,消息在郡中传开,百姓甚至就差手舞足蹈的。
害群之马,着实没留着的必要哇。
边连瑱认认真真道:“我只是没准备好看尸体,要是我早些有个准备的话,想来是不会做噩梦了。”他自己觉得是这个理由。
付濯晴却不这么觉得,倒像是因着边连瑱此人毕竟生活在南商朝,在南商朝里的他是个干净的人,为人其实不贪财,也只好她的色。
她入府之后,发觉他的院里空空如也,竟连近身侍奉的丫鬟都没有,更别说其他了,是以这样的人是没什么杀生念头的。
正因如此,在他的心里,没提前欲说,就让其看到血淋淋的尸体,是会令他不断做噩梦的。
付濯晴刚才的那句损话,概她将要睡下,直接被喊醒的痛苦,她被人喊醒的痛苦,为何不加还在此人身上呢。
她并非所谓的忍气吞声的主,该还的该清的,她一样不落。
“所以,你在怪我没提前告诉你?”付濯晴双指撩了一下帷幔,不依不饶,她被吵醒的痛苦,就是对方该受的呀,不然她早就睡着了。
需知,一人若睡眠不足,次日很难有精气神儿的。
边连瑱也是不敢这么说,“没有没有,只是我对我自己很了解,这些日子,白日我都有喝大夫给我开的安神汤药,只不过效果着实不好。
就是给我治腿的江大人,没想到她医治腿伤非常不错,可治失眠之症就差了许多,这才夜夜做梦,夜夜不安。”
边连瑱身子一下侧了侧,双手顺着付濯晴手指挑开的帷幔缝隙,顺顺当当地将双手死死扒在缝隙里,仿佛他能混着着黑夜瞧见她似的。
其实他瞧不见,外头的夜在今儿下午就生了雾,夜自然是黑漆漆一片,但是,边连瑱所做此番,并非为了什么,而是他目的不纯。
他想要让付濯晴重新爱他,他就必须要有手段。手段什么的,还是他日夜兼读话本学来的。
“想必是我夜夜吵到琤琤休息了,是我的不是。”其实话本里不是他说的这个死样子,只是话本里是女子这般做的是,其想要为郎君红袖添香,被拒,那女子说话时,眼睛周遭顿时泛红不止,泪眼莹莹。
‘想来是我夜夜不得郎君安心了,可我偏生的一副好相貌,既扰了郎君清休,那我还不如趁机刮花我的脸。’
那郎君自然心疼啊,谁也不愿自己娶回来的如花似玉的妻子,就这么硬生生刮花脸。
边连瑱看这个,是觉得这位女子和他有着同等诱人的外貌,可是他与这位女子不同的是,这位女子有个相貌堂堂,堪堪与女子匹配的外表。
但他的妻子,却是个比他还貌美的女子,他要是刮花自己的脸,她才不会心疼,何况他也说不出来这一番话,实在是难以启齿,只好稍稍做了修改。
就是边连瑱也不知此话管不管用,他摸黑朝她的脸颊盯去,从她说话的声音来看,她应是朝他这边侧躺着的。
好吧,付濯晴原谅他了,反正这也是小事一桩,她气儿上来了,把人也奚落了,气儿消了,自然也就不气了,再说边连瑱那话实在有点作,万一她不原谅,对方再多这般说一句,她都要把晚上吃下去的美味佳肴给吐出来了。
“没事,我明日也去找江大夫开点安神的汤药去。”付濯晴身子朝里一转,就没关那点被一双手硬生生裂开的帷幔。
反正天这么黑,彼此也看不清楚。
边连瑱没再得寸进尺,不过付濯晴这句“你又并非没杀过人,这也能夜夜做噩梦。”倒让他有了举一反三的机会。
“琤,你看咱俩也并非没有过恩爱时,现如今你能不能敞开心扉,这也能再给我一个走近你心里的机会吧。”
边连瑱当真不愿在这般无趣的过下去了,付濯晴待他在外人跟前时要多好有多好,私下全然不当他是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