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一名随从“不慎”遗落一只油布包裹。
半个时辰后,这份《贞元年间边防调度密档》残卷,便经由宗室眼线之手,呈到了太后宫中。
次日清晨,太后召见萧澈。
“你说这档子虚乌有?”她将残卷拍在案上,目光锐利如刀。
萧澈垂:“属实。”
太后一震。
“但儿臣核查现,当年虚报名额所得银两,并未落入私囊。”他缓缓抬头,“全数用于铸造陶铃,分至北境三十哨点,每户百姓皆持一铃,遇警则击。正是这些‘虚兵’,在灯变那夜,传出了第一道求救信号。”
殿内寂静。
太后久久不语,最终长叹:“你们……早把死局走活了。”
同一时间,沈砚舟已在京畿十三县巡回开庭。
刑部压下《民录参证条例》,他便绕过衙门,在各县大堂外设临时审席,专听“记忆作证”。
每场庭审必邀当地长者讲述十年前“灯变”前后见闻,书记官现场刻录于陶片,当场封存。
昌平那一日,一位盲眼老妪拄杖登台。
她手指沿着陶碑纹路缓缓移动,忽然停下,背出一段早已失传的户部批文编号:“贞元十七年冬,拨银三千两,购炭十万斤,付幽州巡防使李崇山,用途:寒夜值守。”
沈砚舟当即命人调档核对。
一刻钟后,差役气喘吁吁奔来:“回大人,原件尚存,编号一致,一字不差!”
人群哗然。
自那日起,百姓争相前来“说记忆”。
有人讲那夜火光映红半座城,有人说曾听见宫墙内有女子呼救却被捂住嘴……刑部起初封锁消息,后来现舆情如潮,不得不松口,称“民声汹涌,难再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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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王府书房灯火通明。
苏锦黎翻阅着各地送来的陶片拓本,忽听窗外风动,檐铃轻响。
她抬头望去,见一片雪花落在琉璃泡上,转瞬融化。
柳知秋推门进来,低声禀报:“谢姑娘今早在城南茶肆听了一场盲女说书,回来后一直伏案写东西,谁也不见。”
苏锦黎没问她在写什么。
她只是轻轻合上手中册子,望向窗外沉沉夜色。
有些声音,一旦被唤醒,就再也不会被沉默。
谢云澜那夜写下的,是一曲新谱。
她将盲女说书的词句拆解重组,按音律填入古调,三日不出门,只焚香净手,一遍遍试琴。
琴弦微颤,如雨滴石阶,似火落雪地——不是宫中雅乐那般工整清贵,而是带着市井烟火里的颤抖与不甘。
她把这曲子命名为《拾遗吟》。
初春的风还冷,她却已动了大主意。
“天下不止一个拾遗亭。”她在王府后园见苏锦黎时这样说,“若记忆能传声,为何不能处处有耳?”
苏锦黎正在看岭南来的一份手札,闻言抬眼:“你想做什么?”
“百亭计划。”谢云澜眸光清亮,“在每一县设一座拾遗亭,由当地太学生或乡学子弟主持,每月收集口述、遗物、残简,汇总上报修史院。不靠官衙,不倚权门,只凭民间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