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大漠。
风声凄厉,刮过帅帐的牛皮,出濒死的锐响。
霍去病的手指,悬停在堪舆图上“长安”二字的上空。
指尖冰凉彻骨。
帐外亲兵的声音穿透风声而来。
“将军,京中八百里加急。”
他展开密信。
信上只有四个字。
“奇菊,西来。”
这是他与皇后姨母之间的暗号。
“菊”,是卫氏,是他的根,也是他的软肋。
“西来”的,从来不是什么奇花异草,是能要了他们满门性命的杀机。
霍去病猛地抬头,眸中最后一丝属于少年的暖意,被朔方的寒霜彻底冻结。
“备马!”
他的声线紧绷如弓弦。
“全军……”
他顿住了,声音压得极低,低到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原地待命。”
“我一人,回长安。”
未央宫,承明殿。
酒气与熏香交织,丝竹与欢笑缠绕,织成一张金碧辉煌、密不透风的网。
卫长公主刘纁端坐于母亲身侧。
她指尖捏着的酒杯,触手生凉,冷如坚冰。
她的目光越过一张张谄媚堆笑的脸,越过一片片歌舞升平的靡丽,最终落在了那个空荡荡的席位上。
骠骑将军府。
空的。
她的心,也像是被掏空了一块。
一道目光黏腻而来,湿滑,阴冷,带着蛇信般的气息。
平阳侯曹襄。
他举起酒杯,隔着遥遥人海,对她露出一个微笑。
那嘴角的弧度,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一把即将出鞘的、淬了剧毒的弯刀。
刘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
她俯下身,在皇后卫子夫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
“母后,鱼儿似乎等不及了。”
卫子夫执杯的手纹丝不动,长长的眼睫低垂,遮住了眸底所有的情绪,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饵,够香么?”
“够了。”
“去吧。”
卫子夫轻轻握住女儿的手,掌心温热而有力,传递着无声的支撑。
“纁儿,记住,你是大汉的公主,是卫家的女儿,也是他的女人。”
“宁为玉碎。”
“不为瓦全。”
母女二人视线交汇,瞬间的对视,已胜过千言万语。
刘纁站起身,从容地理了理繁复的裙摆,对着主位上的刘彻盈盈一拜。
“父皇,儿臣觉得有些气闷,想去殿外透透气。”
在她转身离开的刹那,角落里,一个始终垂侍立的小太监,眼皮几不可察地掀动了一下。
像一条蛰伏许久的毒蛇,终于嗅到了最甜美的血腥味。
穿过长长的回廊,身后的喧嚣与浮华被层层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