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来的事记不清了。有很多人来送花圈,有人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落泪,有人叹气拍拍这个年幼的女孩,有人在远处对路洱指指点点,商量着怎麽安置。
疼痛会生根发芽,路洱的伤,结成了疤,却不是痊愈。她把照片,玩具都封在那个小匣子里,如同深埋一场九年,不想谁去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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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个时候,我控制不住脾气。”路洱黑色的眼睫毛摇了几下,“向你道歉,对不起。”
阮西颜头垂下来一点看她,跟前的少女,即便在道着歉,脸上表情也是淡淡丶平平的。只有唇瓣被用了一点力地咬着,透出薄弱的粉白色。像只倔强的猫。
他有些想摸摸她的头,但知道这是不妥的,于是说:“没关系。我不介意的。”
“你跟我道歉了,我也不计较。这事就算一笔勾销了,可以吧?”阮西颜笑笑,卧蚕的弧度浮现出来了,连带嘴畔那个充满少年气的酒窝。
一个人的脸,如果有一个闪光点就很棒了,阮西颜偏偏有两个。
阮西颜伸出小指,停在她跟前。路洱怔了一下,眼睛擡起来。像被蛊惑了,她也举起了小指。
阮西颜勾住她的,荡秋千似的晃了晃。
下过暴雨,天空仿佛和海面倒置了,呈现出一种深层次的蓝。那片蓝涂到了道路的尽头,月亮像处在溶溶的海水里。
路灯一盏盏地亮起来,像地上的星星。
“听说这个叫蓝调时刻。”阮西颜望着天空说,“下过雨後,看起来就更干净。”
远处的商店在放歌,阮西颜和路洱越往那里走,就听得越清晰。那首歌是颜人中的《夏夜最後的烟火》。
“望着夜空繁星闪烁”
“跟你聊梦想剩下什麽”
“你却笑了说只想我能快乐……”
走了几分钟,阮西颜忽然停下身,他看路洱的脸:“还不高兴?”
路洱一个慢半拍:“……没有。”
“虽然我们认识不久,但是你开不开心,我还是看得出来的。就比如现在,同一个表情,”阮西颜说得煞有其事,他端详路洱的五官,“可是你的眼睛,告诉我,你现在还不开心。”
路洱半是无语半是好笑,阮西颜还在想法子逗她:“笑笑嘛,女孩子多笑笑,才会更幸运。”他这时在开着手机在拍高处的天空,忽然就收进衣兜,转向她,“手机借我一下。”
路洱不知道他要干什麽,依然老实照做了:“……干嘛?”
阮西颜打开拍摄,又把镜头调成自拍,手机下歪:“来,笑笑,拍张照。”
“……”路洱下意识就想躲避镜头,阮西颜这人,偏她往哪里扭他就把镜头往哪照。
“笑笑嘛,我们拍张合影,这麽好看的天空。”阮西颜扬着自己的嘴角,噙笑的眼神觑过去,“我左边,你右边,酒窝还是对称的。路老师,拍一个嘛。”
无奈下,路洱把脸转了回来。镜头里,高个子少年微弓着背,与矮个子的少年齐平。阮西颜笑得眼睫弯弯,路洱嘴角勾着的弧度则更浅,更青涩。发丝儿里还藏着微红的耳朵。
两只小酒窝对称地缀在嘴角,像是天生一对。
“好啦,多好看,路老师,你还是多笑笑吧。”阮西颜又用自己手机拍了一遍,才肯罢休。虽然这笑脸还是“强迫”来的。
“你要回去了吗?我送你。”
路洱摇头,眼神示意前面的站台:“就在那里,不用,谢谢你。”
“那我陪你等车来。”阮西颜坚持,好在公交车没一会儿就来了,阮西颜送她上车,“我还得回去打球。拜拜啦。”
路洱说:“拜拜。”
白色球服的少年还在原地,朝她笑,眼睛里熠熠的。他身後的天空还湛着蓝,无比辽阔。
那一刻,路洱觉得心跳好像快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