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鲸:到家了吗?】
穿过春夜咸甜清香的蒸汽,展熹承沿窄巷折进老街,刹车长腿一点地停在道边,低头滑动手机屏幕,微信图标沉默得一潭死水。
厉皎迟迟未回复。
展熹承手指不断地点开,又退出,心想厉皎也许是刚回家,还没来得及看消息。
想了想,他又发了条微信。
【白鲸:不会忘的。】
两侧餐馆黄胧胧的光打在展熹承的侧脸,刚揭开蒸笼,热气扑地往上冒,汤光在竹屉里一闪一闪,另一端的生煎锅边泛着焦香,葱末细碎。
几个外卖员站在夜宵店的玻璃门外等出餐,见展熹承这架势还以为他也是同行。
又等了一会儿仍旧没有动静。
其实展熹承完全可以回家之後再查看消息动态,可越等越急迫,越急迫就越下意识地像是被困在方寸之地,非得杵在原地等到这一声回音才肯罢休。
然而展熹承没想到的是,三天过去厉皎都没有回复,甚至没有来学校。
*
海岸线的车水马龙一路行进破开薄雾,穿过城市中心霓虹灯流光溢彩的密林楼宇,沿着地势朝上的宽阔路面,银色宾利飞驰驶入一片植被蓊郁的海景别墅区。
餐厅里,暖白的灯光均匀地撒下,洇在木质桌面与瓷质餐具边沿,仿佛连空气都带着一层柔光。热气自盘中升腾,蒸出一层氤氲,将色香味俱全的菜品笼罩在朦胧的温馨。
“厉皎,你在听吗?”
餐桌对面坐着的男人面色语气温柔无害。
厉庭深随手搁下手中裹满血肉碎屑的厨房刀,缓缓走近:“哥哥说话,你要认真听啊。”
血腥味。
令人作呕的动物死掉的气味。
尸体被插在餐桌正中央的褐色小狗,眼珠爆裂,金属刀刃从颅骨穿透将肢体扭曲成奇怪的形状,碎肉与骨茬混杂着内脏渗出,堆在洁白瓷盘中。
“嗯?”厉庭深浸透腥臭鲜血的双手捧住厉皎的脸,乌木般湿润的黑色眼珠迟缓地重新对焦。
“知道你很喜欢它,总是时不时去绣球花坛偷偷给它喂吃的,还带去宠物医院做了绝育。”
“本来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找个时间正式让它跟我们一起生活。”
“但我没想到,你会做出这麽不懂事的行为,真的很让哥哥失望。”
“所以为了你好,为了你以後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我只能先取消这份‘礼物’了。”
黏稠的血液跟骨肉残肢碾在厉皎惨白的侧脸,触感软腻,湿热的气息贴着额角响起,仿佛蛇信嘶嘶滑过。
“怎麽不说话”,厉庭深低头温声道,“生气啦?”
厉皎缓缓擡起下巴,动了动嘴唇,鲜血顺着舌尖吞咽回翻江倒海的胃里。
眼前的光线在视网膜上炸开一团杂色噪点,迷乱的人形影子从天花板倒悬而下,趴伏在他瞳孔里,肢体像断裂的提线人偶,在呼吸间抽搐轻颤,仿佛下一秒就会一头栽进他大脑深处。
“本来我就一直担心你身边的学习环境太混乱,考虑要不要让你转学,经过这次的意外,看来你身边不守规矩没家教的同学不止一个人。”厉庭深指腹摩擦着他的脸腮,喃喃道,“爸爸妈妈走了之後,我们就是唯一的亲人了。”
厉皎霎了霎眼,被迫与之对视。
“所以,如果你不听哥哥的话”,厉庭深轻声笑了下,一字一顿道,“我真的……会很伤心的。”
好似有活物在腹部搅动。
厉皎耳朵嗡鸣作响,酸液烧得胃壁撕裂生疼,强烈的呕吐感涌到喉咙口,一瞬间,他不知道是因为死狗强烈的血臭味,还是因为他的哥哥,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尤其是最近,哥哥碰到了很多麻烦的事情。”厉庭深指节重重地碾在他的颧骨,捏得掌心的脸颊本能地发颤,“这种情况,你更不应该惹我生气了,对吧?”
好恶心。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