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展熹承的心绪骤然重重一坠,缓缓靠向椅背,双臂交叠,指尖在手背轻轻扣了下。
那个萦绕许久的疑问终于不得不摆到台面上。
同样的一场海边废墟探险,不同的参与者,不同的结果。
上一次的回溯展熹承明明去了那间废弃疗养院,沈楷言也没有受伤。
——假如过去的重写修正根本无法影响未来的走向。
那是不是意味着即便他再次回到九年前,也没办法阻止厉皎死亡的既定事实?
展熹承捏了捏鼻梁骨,试着将纷乱的碎片归拢成型拼成完整的轮廓。
“你想到了什麽?”沈楷言捕捉到他神色间短暂的停顿。
展熹承眼神清明了几分,拿起餐桌的筷子摆成了三条不相交的平行线。
沈楷言凑上前去仔细端详,着实没看出什麽玄机。
“厉皎说自己是从未来穿越的。”展熹承指尖沿着最左边的一条线从起点缓缓滑到尽头,“那麽如果要回到过去,应该是哪个时间点?”
沈楷言愣了愣,指向最开始的位置:“这里呗?”
展熹承徐徐摇头,指向中轴那道直线的起始点:“有没有可能是这里?”
“因为,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就在前几天,我也回到了过去,而且是两次。唯一不同的是从目前来看……我的存在没有改变任何结果。譬如,你说的仁安疗养院废墟探险,上一次回溯的时候我也参与了。”展熹承说,“可是按照厉皎所言,他很显然改变了未来的轨迹,我还活着就是最直观的证据。”
“不知道你有没有经历过,记忆里某一个无足轻重的细节莫名跟周围人的印象南辕北辙,也就是俗称的曼德拉效应,很早以前我脑海中就会时而冒出自己不应该有的记忆,只是一直当作做梦,没有深思。”最後一根筷子在展熹承掌心顺势转了半圈放下,形成一道横贯而过的桥,“可是後来发现,似乎不止是我,还有厉皎,甚至很多素未谋面的人也会拥有同样的‘错觉’。所以之前我跟厉皎讨论,有没有可能的确存在不同的时间线,因为种种机缘巧合産生了频率的串台,就像这道连接三条直线的横杠,导致大家捕捉到了不同程度的平行记忆。”
沈楷言一脸茫然,显然没跟上思路:“啊?”
“因此基于这个假设,或许厉皎的穿越是建立在这三条不同的时空线跳跃。”展熹承放慢语速,“而我,只是在同一条直线的两端移动?”
大脑片刻的空白後,沈楷言眼底的迟疑被另一种明悟取代,一拍大腿:“我懂了!”
“换个说法,就像玩单机游戏,可以‘重啓’,也可以‘读档’。”他指节连敲几下餐桌,“对!假如真的是这样,厉皎就是类似游戏打通了badending,于是重啓一切从新来过。而你说自己回到过去却没有改变未来,是因为你只是读取了过去的某个存档点,再回到当下的时间。”
“所以纵使你做出了不同的选择,那段经历还没有改写此刻的进度条,当然就不会变成happyending……”沈楷言起身来回踱步几圈,语速也不自觉加快,一扭头却发现展熹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由自主地循着视线看过去。
展熹承喉结滚动,声线几乎没有起伏,却叫人不自觉屏住呼吸。
“……不是吧?”
眼前的文字荒谬到了极点,以至于展熹承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短促的笑:“你记得先前在路上我跟你说,厉庭深高中时期曾经被人跟踪过吗?”
沈楷言神情停顿了一瞬,馀光落在签名墙角落一行字并列的姓名。
【厉庭深,7月19日。】
【李栩,7月20日。】
紧跟李栩之後的阿拉伯数字7,正中同样有一条横线。
展熹承原本只是走马观花地草草略过,未曾想没找到厉皎的笔迹,反倒又撞见了这位跟踪狂得意洋洋的标记。
一前一後,如影随形。
仿佛纠缠不休无法摆脱的恶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