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天鸟(十)
“走吧,一起去看看。”
商成洲看着霞珠脸上有些踌躇不安的神色,出声打破了沉默。
少女紧抿着唇,点了点头,默默跟在商成洲身後,踏入了这座无人看守的小庙。
甫一踏入大门,一股与外面相比极为清冽的草木香气便扑面而来,顿时让人精神一振。
庙宇的院子并不大,正中央长着一棵极为繁茂的菩提树,粗壮的树干上,赫然和小庙外的巨木森林一般,树皮的纹理在光影下勾勒出一张青年男子的面容。
——约莫是原本驻守此地的木族守卫吧。
几人沉默地走过菩提树下,推开了虚掩的木门。
屋内的陈设极为简单,与商成洲在半江城进过的小庙有八九成相像。
正对着殿门的墙壁上,仍旧悬挂着那一副巨大的佛像挂画,而挂画下方,依旧有那麽一个身影,端端正正地跪坐于蒲团之上。
商成洲侧耳听着,仍是听不到这僧人半点的心跳和呼吸声。
“是他麽?是你要找的云觉麽?”他低头问霞珠道。
而少女只怔怔地望着那个背影,一双乌黑圆亮的眼睛闪烁着极为复杂的光芒。
那跪坐的僧人,肩膀极其轻微地抖动了一下,像是生硬的关节终于涂上了油,让他终于想起该如何驱动着自己的四肢,极其僵硬地转过身。
僧人缓缓擡起了脸,露出了清俊的五官——果然与商成洲在半江城见到的那人,近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梦里的小豆丁,他只隐约瞥见一点侧脸,并不能确定,何况时过境迁,昔年的故人如今也不知是何模样。
可身旁的少女一直沉默不语,只静静地看着那僧人迈着无比僵硬的步伐从阴暗处一步步走到了几人面前。
“阿弥陀佛。”
僧人向几人轻施佛礼,面上是那宛如凿刻上去的,不变的微笑。
“施主脚程颇快,竟已行至此地了。”
商成洲从怀中掏出白鹄鸟,径直问道:“他先前化回了人形,可是你做的?”
僧人温声道:“施主见生为生,见灭则灭,心有灵台,何必多言?”
商成洲:……又是这熟悉的不说人话!
他额角青筋狂跳,另一只手已然按上了腰间的刀柄,却听程煜附耳过来小声道:“商公子,他说你心里既然已经认定是他做的,那他也没什麽好解释的了。”
商成洲:!
这才想起这次已然不再是一人面对这恼人的和尚,连忙拍了拍程煜的背,将他推上前去:“去,你去和他说。”
“诶?!”程煜先是有些惊慌地回头看着商成洲,显然有些害怕一人面对这诡异的僧人,可目光落到他怀中仍在沉眠的白鹄鸟,便又定了定神。
……总不能永远躲在商公子和小师叔身後。
他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鼓了鼓劲,便昂首问那僧人道:“那丶那我小师叔何时才能恢复呢?”
僧人:“佛从心中作,莫向身外求。”
程煜蹙了蹙眉:“你是说我小师叔是自己变成这样的?也要靠他自己才能完全恢复麽?”
僧人顿了顿,低头道:“天下衆生之德,唯有持性平等,方有无差本相。”
程煜闻言,头顶的毛耳朵动了动,沉吟了片刻,又问道:“那此地这些木族,还有先前半江城那些发疯的鳞族呢?他们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麽?”
僧人沉默了片刻,又轻叹了一口气:“因因果果,缘缘法法,皆有所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