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座的男孩垂着头,沉默寡言,一言不发。
他的头发长回来了一点儿,密密麻麻黑线从头皮钻出,扎成低低的马尾,沉沉地坠在背後。
过了一个夏季的男孩,却白皙精致得像是玉娃娃。
方玉舟肤白偏瘦,所以程煜舟也不能见太阳,不能吃太饱。
“去了新学校,会有很多新朋友。虽然程总不让您上体育课,但是课馀时间您可以和朋友们一起玩呀。”
程煜舟擡眸,有了点儿反应。
“哈哈,比在家里好是不是?”秘书从後视镜里看见了他眼里的微光,“不过不要玩得太过火哦,为了避开户外运动,我们给学校开了哮喘的诊断书,你平常要是太活泼就说不过去了。”
尽管如此,对在家关了大半年的程煜舟而言t,能出门和同龄人一起玩,也足够值得期待了。
车子停在校门口,秘书帮他把书包背上,又打开伞,为他遮住阳光。
“手机在内袋里,有什麽事随时给我打电话。一定记得打伞呐,要是晒黑了,我就要在程总那里吃苦头了。”
程煜舟抓着包带乖乖点头,眼睛已不受控制地往校门口瞄。
秘书笑了笑,将伞交给他,“走吧,回来告诉叔叔,今天交了几个朋友。”
妈妈死後程煜舟再没有去过学校,终于逃离压抑的家里返校读书,程煜舟兴奋又忐忑。
他已经快一年没能打球了。
等来了午休,程煜舟靠近了球场。
他试图搭话,被一把抓住衣领,提溜到了墙角。
七八个男孩女孩围观着打量他。
“搞笑的吧,他就是那个大少爷?”
“我去,他男的女的?怎麽头发那麽长!”
这是低年级的球场,人群里最漂亮的女孩走了出来,上上下下扫视他:“你就是那个了不起的程煜舟?”
程煜舟茫然地点头,那些围绕着他的视线令他有些慌张。
他从没有在同学身上见到过这样的目光。
女孩挑眉:“你不是男的吗?”
“我丶我是男的……”他抿唇,头皮一痛,辫子倏地被女孩扯住,“男的怎麽会有辫子,你该不会是个人妖吧?”
“人妖?”“人妖是什麽?”周围的孩子议论起来,“人妖就是不男不女,又是男的又是女的。”“那程煜舟不就是人妖!”
“不,不是,我是男的!”他想从女孩手里挣脱,辫子被紧紧抓着,扯得脑袋歪斜,直不起腰。
她眼里闪动着孩童特有的好奇,“喂,把衣服脱了,让我们看看你是不是人妖。”
“放开我!”
他挣扎得厉害,旁边的孩子马上过去帮忙。
他们一边扒下他的衣服,一边不断惊呼:“他的手臂好细,跟女的一样!”“他皮肤也好白。”
“我嘞个豆啊,他内裤是粉色的!”“好恶心啊哈哈哈哈。”“你爸妈是不是也是人妖?”“你妈妈是男的还是女的?”
这个背阴的墙角险将成为程煜舟的噩梦。
从幼儿园到小学,他向来是老师同学最喜欢的孩子,而现在他被扯去衣服丶扒下裤子,如同剪掉翅膀的蛾子,满足人们的好奇心。
“抓住他的手!”女孩踮着脚,越过人群翘首以盼,“快扯下来让我看看!”
“不要,滚开!”他死死抓住内裤,无与伦比的羞耻和绝望充斥脸颊,又从眼眶漫出。
空气咸热混乱,挤满了亢奋的恶意,程煜舟并没有哮喘,此刻却难以喘气,逼近死亡的痛苦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奋力挣脱,一口咬在了眼前的胳膊上。
“啊!!!他咬人!人妖咬人了!”
“快让他松口!你要被人妖病毒传染了!”“揍他!”
一拳头砸在了程煜舟鼻梁上,眼前一黑,剧烈的酸痛冲上颅顶。
他晃了晃,被人压在了地上。
“趁现在!”女孩拍手催促,“动作快!”
泥土的腥气丶青草暴晒後的气味碾入程煜舟的鼻腔,他的脸被按入草坪,湿土和粗草包裹住他,黏如泥淖。
有手抓住了他的裤子,程煜舟想要起身,比他高比他重的男孩整个儿坐在他背上。
他面红眼亮地高喊:“当当当,准备揭晓人妖!”
“好诶!”“谁带手机了,准备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