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她无法站立,只能坐着的缘故,她很讨厌别人站在她面前,让她仰视。
最初几次我这样做以后,惹了辉夜好大不高兴。她将我推出去,让我滚,一连几天都闭着门不肯见我。
于是这次,我维持着跪坐在地上的姿势,转了半圈。
辉夜用尖尖的指甲挑着我的下颌,居高临下,左右打量。
她的虹膜是雪一样的白色。
又冰冷,又温柔。
我侧过头,将脸颊轻轻贴在她的掌心。缓缓闭上眼睛,暖流如同子宫里的羊水,冲刷着我疲倦的灵魂……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我在老家的母亲了。
但辉夜让我想起了她。
我的母亲并没有辉夜这般美丽高雅,但也不会对我冷嘲热讽、漠不关心。可以说,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可她们身上的气质,还有对待我时,给我的感受,就如同母亲一般。
这是一种很特别的母性。
当然,这话我是不敢告诉辉夜的。
辉夜的手掌很冰凉,宛如月华凝成,我却感到了温暖,不由从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呓语。
“辉夜……好温柔啊……”
“?!”
辉夜猛地收回手:“胡言乱语!是要我把因陀罗叫来,好好教育你怎么对我说话吗?!”
我一听见那个名字,就打了个哆嗦,脸色煞白。
喉间泛起腥甜的、陌生的血腥气。
眼球模糊而刺痛,不受控制地流泪。
“不,”我小声祈求,“别。不要……是我错了,我只想和辉夜待在一起。”
“……哈啊?这么怕?”
她硬邦邦地问。
“那小子已经把你吃掉了?我怎么没有吃到他送来的红豆饭?”
“吃掉?”我说。
虽然很疼,但因陀罗到底没真的吞下我的眼睛。
“……”
她神色不定地瞪了我一会儿,忽然把脸别过去,一个人生起了闷气。
我疑惑不已。
在她为我梳理发型时,我注意到桌上的相册。
方才,辉夜就是从这里,抽出了因陀罗的照片。
我擦了擦眼泪,胆战心惊地伸手去拿,辉夜表情没有波动。
我知道是默许的意思,忍不住松了口气,小心翼翼把相册拿过来,打开翻看。
我本以为这里是辉夜或因陀罗过去的照片,但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整本相册都是风景照。
不仅局限在日本国内,而是全球各地的风景,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都有。
相片中没有人物,大多是或婉约秀丽或奇骏艰险的山水风景、珍禽异兽,时而出现古朴的建筑物或摩登的高楼大厦。
拍摄者想必同时还是个精力充沛的探险家,有一颗勇于开拓的旺盛的好奇心,无论是人迹罕至的热带雨林,抑或车水马龙的现代都市,都曾留下过此人的足迹。
在照片背后的角落里,仔细写着拍摄的时间和地点。
可以想见,当年拍摄者一定十分珍惜爱护这些照片,将之视如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