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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第1页）

第22章

林睦的靴底碾过医院门诊楼的玻璃碎片时，怀表在口袋里发出了类似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不是剧场那种钝重的震颤，是带着规律的轻响，每响一声，走廊顶灯的钨丝就闪烁一下，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拨动时间的指针。

门诊楼的招牌“仁心医院”被斜着劈成了两半，劈开的裂缝里钻出银白色的根须，是记忆花的根须，它们从剧场废墟一路延伸到这里，根须末端缠着半张病历单，上面的字迹被血渍晕染，勉强能看清“精神科，307病房，情绪不稳定”，与净化会实验记录里的“情绪养料”字样形成刺眼的呼应。

“这地方不对劲。”林睦握紧消防斧，斧刃上的向日葵花纹在昏暗里泛着冷光。走廊两侧的诊室门都敞开着，门牌被换成了奇怪的名字：“喜悦注射室”“悲伤隔离间”“愤怒电击房”，最後一间诊室的门牌上画着个笑脸，和第七副本的海报如出一辙，门缝里渗出淡紫色的雾，雾中飘着细碎的哭声。

怀表突然飞起来，悬在307病房的门把手上，表盖内侧的地图上，这个病房被标成了深红色，比剧场的“悲欢镜”颜色更深，旁边标注着“情绪放大器——‘心颤仪’”。林睦想起爷爷笔记里的警告：“当人类的情绪被放大到极致，意识会成为高维能量的导体，像被过度充电的电池，最终只会爆炸。”

307病房的门虚掩着，门缝里的哭声突然拔高，像指甲刮过玻璃。林睦推开门的瞬间，浓烈的消毒水味里炸开铁锈般的腥气，病房中央的病床上躺着个女人，她的手腕被皮带绑在床栏上，头顶悬着个金属装置，装置的探头对着她的太阳xue，探头上缠着的红线连接着墙角的机器——机器的显示屏上跳动着波浪线，时而尖锐如峰，时而平缓如谷，像放大了无数倍的心电图。

“又来一个‘志愿者’？”女人突然睁开眼睛，她的瞳孔一半红一半蓝，红色的半边映着愤怒，蓝色的半边淌着眼泪，“他们说只要撑过七天，就能见到我的孩子……可今天已经是第十天了。”她的目光落在林睦的消防斧上，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快砸了那机器！它在吃我的情绪！我现在看到阳光会笑到抽筋，听到雨声会哭到窒息……”

林睦的怀表在此时剧烈震动，他“看见”女人的意识正在被机器撕裂：愤怒的碎片被压缩成红色的晶体，悲伤的碎片被抽成蓝色的丝线，两种颜色的能量顺着红线流入地下，与剧场的“悲欢镜”形成回路——这不是独立的副本，是净化会情绪收集网络的一部分，像串在红线上的铃铛，一个响，其他的都会跟着震颤。

墙角的机器突然发出“嘀”的提示音，显示屏上的波浪线变成直线，女人的瞳孔瞬间恢复正常，却空洞得像两口枯井。“情绪耗尽了……”她喃喃自语，嘴角扯出个诡异的微笑，眼泪却从眼角滚落，“现在我既不会笑，也不会哭了，是不是很‘完美’？”

林睦的向日葵印记突然发烫，他扑过去用斧柄砸向金属装置，金色的花纹与装置碰撞的瞬间，显示屏上的直线突然跳起，女人的瞳孔里重新燃起微光。“我的孩子……叫念念……”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意识碎片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飘向窗外的根须网，“她最喜欢向日葵……”

记忆花的根须突然从地板缝里钻出，缠住金属装置的探头，根须上的金色粉末与红蓝色能量産生反应，冒出七彩的烟。林睦趁机将消防斧插进装置的接口，斧刃转动的瞬间，他听见面具碎裂的脆响——装置的外壳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笑脸面具，面具的嘴角被红蓝色的能量浸透，像在流血泪。

“净化会的小把戏。”血狼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这次林睦看清了，是怀表碎片的反光在作祟，碎片里的红瞳正盯着墙角的通风口，“那里有通往地下的通道，红线都从那儿走。”

通风口的栅栏上缠着根更粗的红线，线的表面覆盖着层薄膜，薄膜里冻着无数张人脸，是被这个装置吞噬的情绪主人。林睦用斧刃撬开栅栏，里面立刻涌出股更浓的紫雾，雾中传来无数人的声音，有哭有笑有骂，像无数台收音机在同时播放不同的频道。

“心颤仪只是个终端。”林睦的怀表飞向通道深处，表盖内侧的地图在雾中展开，地下三层有个巨大的球形装置，表面插满了针管，每个针管都连接着不同的情绪能量，“真正的‘放大器’在下面，它把收集到的情绪压缩成了高维能量的‘燃料’。”

女人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她的身体变得半透明，像被雾浸透的纸人，却坚定地指向通道：“我带你们去，我的念念说过，妈妈的勇气能劈开所有黑暗。”她的身影飘进通风口，紫雾在她身前自动分开，露出里面的金属梯——梯级上的划痕与她指甲的形状完全吻合，显然她曾无数次试图逃离。

下到地下三层的瞬间，林睦被眼前的景象攥紧了心脏：巨大的球形装置上插着三百根针管，每根针管都连接着根红线，红线的另一端延伸到地面的各个病房，像头趴在地下的巨兽，用无数根吸管吸食着地面的情绪。装置的表面贴着张标签：“情绪能量转化率78%，距啓动‘共鸣炸弹’还差3%”。

“共鸣炸弹……”林睦想起爷爷笔记里的插图，是个能将情绪能量转化为冲击波的武器，一旦引爆，整个城市的人都会变成没有情绪的空壳，“净化会想在情绪收集完成後，用这东西彻底摧毁人类的意识防线！”

女人的身影突然指向装置顶端的接口：“那里是能量核心，用向日葵的能量能中和它！我在梦里见过这朵花，它长在念念的墓前……”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身体在接触到装置的瞬间开始消散，“告诉念念，妈妈不是故意丢下她的……”

林睦将消防斧插进核心接口的瞬间，装置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三百根针管同时喷出红蓝色的能量，像头被激怒的刺猬。怀表碎片从他口袋里跳出来，贴在装置表面，碎片里的红光与斧刃的金光交织成网，将喷涌的能量牢牢困住。

能量在网中剧烈碰撞，最终融合成白色的光，像无数种情绪在拥抱中和解。球形装置开始透明，露出里面蜷缩的意识碎片，它们在白光中舒展，化作人形走向地面——是被解救的情绪主人，他们的脸上带着平和的表情，既不狂喜也不悲戚，像找回了丢失的自己。

装置彻底消散时，地下三层的地面裂开道缝，缝里露出本黑色的笔记本，是净化会的情绪实验日志，最後一页画着张笑脸，笑脸的眼睛里写着两个字：“终焉”。

林睦走出医院时，阳光正透过云层洒在门诊楼的废墟上，记忆花的根须在废墟上织成张巨大的网，网上开满了双色花，一半红一半蓝，却在阳光下折射出温暖的金。他翻开那本日志，发现夹在最後一页的照片：一群穿白大褂的人围着个孩子，孩子的胸前别着向日葵徽章，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极了307病房的女人。

怀表在此时指向城市的西郊，那里的能量波动与医院丶剧场都不同，带着种冰冷的机械感。林睦将照片轻轻放在根须网上，照片立刻被根须包裹，化作颗金色的种子，埋进土壤里。

“下一个地方。”他对着空气轻声说，仿佛血狼就在身边。怀表碎片在口袋里轻轻跳动，像声无声的应答。远处的天际线上，金色圆环的光芒正温柔地笼罩着城市，仿佛在说：只要还有人记得为爱流泪，为喜欢笑，黑暗就永远无法吞噬光明。

新的副本还在等待，但林睦知道，那些被困在情绪里的灵魂，终会在根须的指引下，找到属于自己的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