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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夕阳把林睦的影子拉得很长，与阁楼前延伸的记忆花根须交缠在一起。他刚走下木梯，怀表突然发出蜂鸣般的震颤，表盖内侧的深紫色“逆行钟”标记正在淡化，而西郊的红光却亮得刺眼，像枚烧红的烙铁烫在地图上，旁边的倒计时跳动着：11:59。

空气里飘来淡淡的铁锈味，混杂着向日葵的清香。林睦低头，发现脚下的根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金色的花瓣边缘泛起焦黑，像被无形的火焰灼烧。他想起老人说的“终焉装置”——那东西啓动时会吞噬周围所有的生命能量，连记忆花这种依附时间存在的植物都无法幸免。

“看来有人等不及了。”血狼的声音从树後传来，林睦擡头，看见红瞳男人靠在棵半枯的梧桐树上，他的风衣下摆沾着绿色晶体的碎屑，腰间别着把与消防斧纹路相似的短刀，刀鞘上刻着半截齿轮，“净化会的那群疯子提前预热了装置，想在午夜前强行打通通道。”

他扔过来个金属罐，林睦接住时差点脱手——罐身烫得惊人，里面封存着团跳动的金色火焰，是被压缩的时间能量，罐口的标签写着“18:47”，与阁楼挂钟停滞的时刻完全一致。“这是从‘逆行钟’里抢出来的最後一点‘干净能量’，”血狼的指尖划过刀鞘，“等会儿用来炸能量接口，比你的消防斧管用。”

林睦注意到他的左手缠着新的绷带，渗出血迹的形状正好是个齿轮的轮廓，与修表台上那个带泪痕的笑脸重合。“你认识阁楼里的老人？”他握紧金属罐，罐壁的温度让掌心发麻，“还有那个少年……”

“三年前的车祸，我在现场。”血狼突然转身，红瞳在暮色里亮得惊人，“那个女孩把向日葵标本塞进我手里，说如果她没撑到有人来救阿哲，就让我把这东西交给他。结果等我绕开净化会的人回去时，现场只剩下被时间能量腐蚀的地面。”他的喉结滚动了下，“老人是我找到的，用半条命换他反水——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没那麽好心，只是不想让净化会独吞时间能量。”

怀表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是终焉装置的实时画面：西郊的废弃工厂里，巨大的双螺旋金属柱正在旋转，左旋缠绕着黑色的情绪能量带，右旋流淌着银色的时间能量，柱顶的透明晶体像块贪婪的海绵，不断吸食着周围的光线，连晚霞都被吸成了苍白的雾。

“看到那晶体上的纹路了吗？”血狼的短刀突然出鞘，刀身映出晶体的细节——上面刻满了与第七副本契约相同的笑脸，只是每个笑脸的眼睛里都嵌着枚齿轮，“那是用无数个‘时间锚点’的核心熔铸成的，每个齿轮都对应着一个被困在痛苦里的意识，包括你爷爷留下的那个。”

林睦的呼吸猛地一滞。爷爷笔记里提到过的“自我牺牲”实验，原来不是理论——那位老研究员把自己的意识封进了齿轮，成了终焉装置的第一个“零件”。怀表的表盖突然自动合上，内侧的地图上，深紫色的“逆行钟”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工厂中心的亮红色光点，旁边标注着新的字样：“主锚点——‘林墨’”。

“你爷爷的意识一直在反抗。”血狼指着影像里晶体表面的裂痕，那些裂痕正在缓慢扩大，像有只无形的手在内部撕扯，“他在等一个能让所有齿轮同时停转的契机，而你口袋里的怀表，就是啓动这个契机的钥匙。”

说话间，地面突然剧烈震动，工厂方向传来沉闷的轰鸣，双螺旋柱的旋转速度陡然加快，左旋的黑色能量带开始渗出黏液，滴落在地上的瞬间就腐蚀出冒烟的深坑。林睦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扭曲，像被什麽东西从地面下拽扯，他猛地後退一步，踩碎了块正在融化的记忆花根须——那根须里浮现出爷爷的侧脸，正在对他做口型：“逆时针第三圈”。

“装置的能量接口在地下三层。”血狼收起短刀，转身走向工厂的方向，风衣在风中扬起的弧度，与林睦记忆里爷爷的背影渐渐重叠，“我去引开守卫，你带着金属罐从通风管道进去，记住，必须在午夜零点前插入齿轮，否则等晶体吸饱能量，整个城市都会变成时间废墟。”

林睦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怀表突然弹出根细小的金属链，链端的挂鈎正好能扣住金属罐的拉环。他握紧消防斧，斧刃上的向日葵花纹正在发烫，与口袋里那半朵干枯的向日葵産生了共鸣，发出细碎的金光。

远处的工厂上空，云层开始像被搅拌的墨汁般旋转，形成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隐约能看见高维世界的轮廓——扭曲的几何形状，流动的彩色光线，还有无数双窥视的眼睛。终焉装置的倒计时在怀表上跳动着：10:00。

林睦深吸一口气，踩过正在枯萎的根须，朝着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走去。消防斧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与记忆里爷爷的影子丶血狼的影子丶甚至那个少年的影子渐渐重叠，像无数个破碎的齿轮，终于找到了咬合的轨迹。

午夜前的最後十个小时，时间的指针正在重新校准，而这场横跨数十年的救赎与反抗，终将在终焉装置的核心处，迎来最锋利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