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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第1页）

第21章

林睦的靴底踩碎剧场门口最後一块玻璃时，怀表在口袋里发出了熟悉的震颤。不是金色圆环那种温暖的共鸣，是带着铁锈味的钝响，像有把生了锈的钥匙在用力拧动生锈的锁芯。

剧场的招牌“星光大戏院”早已斑驳，“星”字的右上角缺了块，露出底下暗红色的木头，木头纹路里嵌着银白色的根须——是记忆花的根须，它们从基地的金色圆环一路延伸到这里，根须末端卷着张泛黄的戏票，日期是五十年前，座位号“二楼七号”，与第七副本的编号隐隐呼应。

“又是个副本。”血狼的声音突然在身後响起，林睦猛地回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走廊，只有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烟草味，是血狼生前最爱抽的牌子。他低头看向手心，那半块怀表碎片正在发烫，碎片的反光里，隐约有个红瞳的身影一闪而过。

“幻觉？”林睦握紧消防斧，斧刃上的向日葵花纹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剧场的大门自动向内打开，门轴发出“吱呀”的呻吟，像个老人在叹息。门内的舞台上亮着盏孤灯，灯影里站着个穿戏服的人影，水袖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影子里缠着根红线，线的尽头钻进舞台的地板缝里。

怀表突然飞起来，悬在舞台中央，表盖内侧的地图上，这个剧场被标成了红色的圆点，圆点旁写着行小字：“最後的情绪收集器——‘悲欢镜’”。林睦想起爷爷笔记里的记载，净化会在主基地之外，还秘密建造了七个“情绪收集副本”，专门收集人类的喜怒哀乐，用极端情绪催化高维能量，这个旧剧场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舞台上的人影缓缓转过身，是个穿青衣的女人，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却掩不住眼底的空洞。她的嘴角机械地扬起，唱起了《霸王别姬》的选段，唱腔婉转却没有任何情绪，像台精密的留声机在重复播放：“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一年……”

唱到“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时，女人突然停顿，水袖猛地甩向台下，林睦看见袖角绣着的不是花纹，是无数张痛苦的人脸，人脸的嘴巴一张一合，发出无声的呐喊——是被囚禁的情绪碎片，像被封在绸缎里的眼泪。

“她叫晚晴，是五十年前红极一时的坤角。”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二楼传来，林睦擡头，看见个穿马褂的老人坐在七号座位上，手里拄着根龙头拐杖，拐杖头的翡翠在灯光下泛着绿光，“净化会用她的执念建了这个副本，让她永远困在谢幕前的瞬间。”

老人的拐杖指向舞台两侧的包厢，包厢里坐着些模糊的人影，他们的脸上都戴着白色的面具，面具上没有任何表情：“那些是‘观衆’，都是被副本吞噬的普通人，他们的情绪被‘悲欢镜’抽走了，只剩下空壳。”

林睦顺着拐杖的方向看去，舞台背景的中央挂着面巨大的铜镜，镜面蒙着层灰，却能照出每个人心底最深的情绪：林睦的镜影里，血狼的红瞳在笑；老人的镜影里，年轻的晚晴在台上谢幕；而那个青衣女人的镜影里，是片漆黑的空洞，连一丝光都没有。

“悲欢镜能放大情绪，喜到极致会疯，悲到极致会死。”老人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痰里混着红色的丝，“我是剧场的老看门人，守了五十年，就想等她唱完最後一场……可这戏，永远没有结局。”

怀表的震颤突然变得急促，林睦“看见”镜子背面的结构：是个缩小版的金属环，与主基地的金色圆环同源，只是缠绕的红线被染成了黑白两色，黑色的红线连接着悲伤的情绪，白色的连接着喜悦，两种颜色的线在镜背交织成螺旋状，像DNA的双螺旋结构——这是净化会的“情绪武器”，能将收集到的情绪转化为攻击能量。

“它在吸收外面的记忆雾。”林睦指着镜面，那些从金色圆环漏出的白雾正被镜子缓慢地吸入，镜面上的灰层渐渐变成彩色，“净化会留下这个副本，就是为了在主基地被毁後，用情绪能量重新打开通道！”

舞台上的青衣女人突然尖叫起来，水袖上的人脸纷纷睁开眼睛，发出凄厉的哭喊。台下的“观衆”们摘下面具，露出和第七副本里一样的笑脸，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老人的拐杖“哐当”掉在地上，他指着镜面上的时间：“子时到了，‘悲欢镜’要开始‘收情绪’了！”

镜面突然亮起刺眼的光，林睦感觉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镜子传来，心底的悲伤像被唤醒的潮水，血狼的死丶爷爷的牺牲丶净化会的暴行……无数痛苦的记忆翻涌而上，几乎要将他淹没。斧刃上的向日葵花纹突然发烫，金光顺着手臂蔓延到全身，那些悲伤的情绪像遇到阳光的露水，渐渐消退。

“用根须网！”林睦想起基地外的经验，将缠在戏票上的记忆花根须抛向舞台，根须在空中迅速展开，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那些飞散的情绪碎片，“晚晴！你的执念不是困在舞台，是谢幕的尊严！”

青衣女人的动作突然停滞，她的镜影里闪过一丝微光，是五十年前她最後一次谢幕的场景：台下座无虚席，掌声雷动，她穿着这身青衣，在台上深深鞠躬，眼角的泪是幸福的。“谢幕……”女人喃喃自语，水袖上的人脸开始褪色，融入根须网的金光中。

“观衆”们的笑脸也开始扭曲，他们的情绪碎片在根须网的作用下逐渐恢复，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喃喃自语着“回家”。老人颤抖着捡起拐杖，用尽全力砸向包厢的栏杆，栏杆断裂处露出藏在里面的向日葵种子——是他五十年间，偷偷埋下的希望。

种子接触到根须网的瞬间，立刻发芽生长，金色的花盘对着“悲欢镜”展开，花盘的纹路与镜背的螺旋结构産生共鸣。镜子发出痛苦的嗡鸣，黑白红线开始断裂，镜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缝，裂缝里渗出黑色的液体，是被净化的负面情绪。

“结束了……”青衣女人的身影在金光中渐渐变得透明，她最後看了眼台下的老人，水袖轻轻一挥，像是在谢幕，“谢谢您……五十年的等待。”

女人消失的瞬间，“悲欢镜”彻底碎裂，化作无数彩色的光点，融入根须网中。舞台的地板突然塌陷，露出底下的密室，密室里摆满了净化会的实验记录，最後一页画着张地图，标注着十个未被发现的副本，每个副本旁都写着一句话：“情绪是最好的养料”。

老人坐在废墟上，手里捧着片从根须网上落下的花瓣，花瓣上印着年轻的他和晚晴的合影，背景是五十年前的星光大戏院，门庭若市。“终于……演完了。”他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与花瓣一起化作光点，飘向窗外的阳光里。

林睦捡起地上的实验记录，怀表在他掌心轻轻跳动，指向地图上的下一个红点——位于城市边缘的废弃医院。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净化会留下的遗産远比想象中更多，每个副本都藏着不为人知的悲伤与执念。

但当他走出剧场时，看见记忆花的根须正在废墟上开出白色的花，花盘都朝着太阳的方向，像无数个微笑的脸。血狼的怀表碎片在阳光下泛着红光，碎片的反光里，红瞳的身影似乎在说：“下一个副本，我陪你。”

林睦笑了笑，将实验记录塞进怀里，消防斧扛在肩上，朝着城市边缘走去。剧场的大门在他身後缓缓关闭，门楣上的“星光大戏院”五个字，在阳光下重新变得清晰，仿佛在说：只要有人记得，故事就永远不会落幕。

新的副本在前方等待，而这一次，他不仅要净化能量，更要抚平那些被遗忘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