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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就飘起雨夹雪,天地间一片阴霾。
万物都被夺了最後一丝生气,泥土返上来的腥气正是秋被冬谋害的铁证。
空气加倍阴寒透骨,昨日穿着正好的衣裳已不够厚。开阳“一叶知秋”,这边“一夜知冬”。
萧越预料的没错,今日果然乱了。
监察团一大早就派邱岳来报:谢俞与书童染上瘟疫,高烧不醒;另有几位大人身体不适,尚不确定是否染疫。
啓束隔窗质问:“商讨的结果为何?”
邱岳答:“御史们说,文官体弱,恐拖累大人。他们只要二百宿城守军护卫。李御史称,即便不进城,城门处气候也比山中温和,谢大人能好得快些。”
刃刀怒目,“出发前已说清,愿追随者随行,不愿者自便。这些人半途反悔,徒增麻烦。要走便走,休想带走一兵一卒。”
邱岳壮着胆子问:“若士兵自愿跟随呢?”
刃刀语塞。
车内传来萧越的咳嗽声:“告诉他们,无论何人何时,想走的尽可走。”
消息传开,军心涣散,尤以宿城守军为甚。
他们早屈从林之,没少为虎作伥,只是罪孽不深,未像那些被清算的同僚身首异处。但午夜梦回,心仍难安,觉得迟早要轮到自己,想先立点功。
他们也没想到这次萧越这次真没有谋划,要带所有人赴死。
都暗自盘算:若能救下大官,或许能升官发财,甚至搬到开阳。
人们三五成群议论着,只等一阵东风。
议论间,东风已至。
小厮来传话:“愿护送监察团回宿城的,每位赏二两酒钱!”
二两?!半年的酒钱!不愧是开阳的官老爷!
先是几个队正被小兵簇拥上前。
接着有些人借口:“家母病重,二两银够买数月贵安堂的药。”
底下人哄笑:“你们一个娘生的?”
那些人臊眉耷眼地站到前面。
随後,人们陆续上前,借口都懒得找。
小厮慌了:“够了够了!”再来他家大人该卖宅了!
守城军们面露惋惜:“我等是担忧各位大人路上不安全,不要银钱。”
小厮咋舌,指着一人安排:“他之後的,都没赏钱,列队随我来。”
闹剧耽误了一个时辰。
萧越传令:回宿城的收好行囊让路,愿继续跟随的先行,回程的最後啓程。
桑耳骑马传令,回禀萧越:“原一万六千馀,现八千馀。”
啓束震惊:“还有这麽多不要命的?”
桑耳如实报数:“金吾卫馀半,御史馀五人,宿城守军三千馀一千,百姓一万馀九千。”
乔婉眠泪目,回身看萧越:“大人的好,百姓记得。”
萧越抿唇不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
桑耳继续道:“留下的五位御史中,有谢俞谢大人。他要属下传话给大人,他说他‘三尺微命,一介书生(注1)’,愿随之。”
乔婉眠握紧手中短刃,心中惭愧。
她靠回萧越,指甲抠着刃上纹饰,小声:“我以为那些御史都是谢俞教唆走的,误会他了。”
萧越将她自伤的手松开,牵在掌中,“确是他教唆走的,也是按我吩咐行事。只我也没想到,他竟会留下。”
乔婉眠眼睛缓缓瞪大:“他知道大人装病?你们怎样传递消息?”
萧越饶有兴趣地低声:“求我。”
啓束冷哼一声,罩上斗篷掀帘而出。
乔婉眠毫无心理压力,双手合十,仰着脸娇声道:“求求你啦~”
萧越满意地点头,“他拽过我衣领。”对上少女探求的眼神,他继续道,“我若防,他岂能近身?是我要他看清面具。”
乔婉眠这才恍然,那面具三步内才可辨出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