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掉落在地毯上。
周京霓脊背僵了一瞬。
她茫然地睁开眼,低下头看过去,亮着的屏幕并未因此挂断电话,然而里面却没再传来别的动静,她觉得自己大致听错了,回过神来,慢吞吞地弯腰,叹了口气。
沈逸毫无征兆地说:“怎麽叹气了。”
“……”
她颤着指尖触碰手机。
他又轻声开口:“我知道你在听。”
这次周京霓全部听清了,但愣在原地许久不知如何开口,她在心里笑自己,平日练得百人听证会都不怯场,怎麽到他这,一棒子被打回原形,话都不知道怎麽说了。
“Hello。”她说:“Hi。”
陌生到连寻常朋友都不如的开场白。
沈逸似乎听沉默了。
她听见吸烟的声音。
她也没猜错,沈逸的确在听见这声之後变得很烦躁,眼底犹如暗淡的窗外黑夜,心情随着悬着那口气一起坠落谷底,上一秒还眯着眼,这会儿下床了,眼前一阵晕,他到窗前,推开窗点燃一根烟,仰头看天边微光。
秒针转动,风声呼啸,烟雾腾空。
他沉重呼吸着。
她侧身站,耳朵贴墙,闭上眼,缓下来,胸腔的砰砰声响仿佛延墙体而来,片刻後,她擡头看向远处落日。
“沈逸。”
“两年了,周京霓。”他哑着声说:“终于。”
周京霓这一瞬间动弹不得。
两年了。
她为他哭过无数次,在恨意与想念中兜兜转转。
她以为自己起码放下了一点,甚至无数次幻想重逢时的平静,此刻再听见他的声音,敏感得只觉眼前一片黑。
“工作还顺利吗?”她问。
“挺顺利的。”沈逸说给她听回北京後的调动,只字不提这两年经历的事情。
“那挺好。”
“你呢。”
“我也是,还算不错。”周京霓笑笑,一笔带过自己做出的成绩。
随着话音消散,他们都不说话了,仿若在细心聆听彼此的呼吸声,良久,她先开口,“国内疫情很严重,你在那里要注意安全。”
“我好开心。”
“开心什麽?”
“开心听到你的声音,开心你关心我,开心你没有忘记我。”沈逸干笑了声,音腔苦涩,“太多了,说不清。”
一词一句听来都动听。
这世间哪有那麽多一笔勾销,人与人哪有那麽容易释怀,何况这些岁月是周京霓的一整个青春,酸涩感挤压心脏,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麽。
“杳杳。”沈逸喊她。
周京霓颤着呼吸嗯一声。
他说:“我刚刚做了梦。”
“什麽梦?”
“梦到我死的那天北京下大雨了,你回来了,为我哭得撕心裂肺,我想抱抱你,可我在空中飘荡着,无论如何都抱不到你,我急得团团转,可你就是看不见我,听不见我在喊你。”
他说完,她眸子终于动了一动,静静站在原地许久之後,终于轻轻说了一句,“别说不吉利的话。”
“好。”
“……”
“你还在吗?”
“嗯我在。”她的声音轻得仿若日光薄雾,又重如胸腔上压了万顷山河。
“那就好,我还以为——”他忽然咳嗽起来,咳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片刻後,鼻音浓重,声音嘶哑地说:“在就好。”
沈逸问:“想我吗?”
周京霓愣了一下,无声笑笑,听见他又闷咳了几声,似乎是不太舒服。
“你嗓子怎麽了。”她问:“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