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再见
沈珍珠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又坐上了那辆摇摇晃晃的公交车,回到了云城。
恍惚间仿佛又听见车轱辘的声音,沈珍珠被冻醒,发现自己真的坐在车里,远处山顶积雪,白茫茫的一片。
“到站喽”,司机扯着嗓子喊,人们争抢着下车,他们多是来云城看雪景的,和三两好友一起,脸上笑容洋溢。
沈珍珠最後下车,脚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时,有一种故地重游的感伤。
从前的栈道已经被雪覆盖,瞧不出原样,栈道边树有“小心地滑”的立牌。
沈珍珠嘴里呼出冷气,仰头看着被积雪压弯的树枝,心像是被云城的寒气冻结。
她提前预约了一家民宿,直接定了两个月,下车後步行到住处,收拾完行李便大睡一场。
後来的日子,她有时伏在窗前看雪落,有时在难眠之夜攀到高处看日出,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人。
她听说云城有一座很是灵验的寺庙,想起曾经对着一场烟火许过的愿,最终愿望也没实现。
沈珍珠去了庙里,到最後却只是写下:愿亲友,岁岁年年常康健。
从寺庙回去的路上路过摘花镇,看到一家花店门前挂着兔子灯,照得玻璃窗中的玫瑰很是绝艳,是这冬日里独有的火焰。
在京市时,沈珍珠家楼下也是一家花店,不管是什麽节日,都有人在那买花赠人,沈珍珠总在心里想,下一个节日要为自己买一束花,可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她一次也没进去过。
这次,沈珍珠进去了,片刻後提了一小桶玫瑰花出来。
街道边,假竹旁,一只红色小桶上娟秀的小楷写着:免费赠花。
沈珍珠已经过了太多年贫瘠如冬日的日子,最後的时日,她想在冬天看花。
小桶中的花越来越少,却多了几只玩偶,几颗糖果,只剩几朵玫瑰。
此时,沈珍珠身体早已被冻僵,她行动迟缓地上前把桶里的东西收好,脸上露出一抹寡淡的笑意。
“辞哥,你就在这等我会,刚刚他们就是说那里有人在送花。”
温辞满脸不耐,“沉家家大业大,少你几朵花了。”
沉湛懒于和这不解风情的男人争辩,打开车门下去,刚接触到空气便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
要不是为了他家小祖宗带朵花回去,他才不受这种冻,买的岂能和费了心思的比。
沈珍珠原本提着小桶要回家了,却忽然被人拦住,拦住她的人笑得很是阳光,目的性十分强地看着小花桶。
沈珍珠对上他狗狗一样的目光,险些笑了,把桶提起来在男人面前晃了晃,男人满意地点头。
沉湛挠挠後脑勺,第一次伸手要东西颇有些不自在,直白地问,“真白给吗?”
沈珍珠玩笑道,“真白给,不白给不要钱。”
沈珍珠从桶里拿出一朵玫瑰给沉湛,男人拿着玫瑰看了看,思索片刻,往桶里放了个东西走了。
竟是一块表,哪怕沈珍珠不懂表,也能看出这表价值不菲。
沉湛入了车後座,推搡了温辞一下,“你猜我刚看到什麽了?”
温辞不搭腔也没关系,沉湛接着说,“送花的人居然是个小美人,果然人美心善,你不看可惜了。”
沉湛无聊地看向窗外,见那“小美人”还站在原地,看向这边。
“辞哥,她还在看我们呢!”
温辞懒懒地擡了下眼眸,却瞬间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远处绿竹边,女孩穿着粉色的羽绒服,整个人缩在羽绒服里,像白狐般灵动,白雪落在她头上,多了几分狼狈感。
这是第五个冬,温辞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比酸涩先涌上心头的却是一股无名的火气。
如果离开了他,至少要过得好呀,天寒地冻,耳朵和手都冻红了。
见到温辞那一刻,沈珍珠揉了揉眼睛,睁开眼发现那人并没有消失,她才确认,他们重逢了。
过去想过许多关于温辞的事,但唯独没想过有一天再见的场景,京市没遇见,云城就更不会遇到了吧。
可是本该在京市的人,此刻就坐在车内,视线越过车窗和人群,深深地看着她。
沈珍珠率先转过身去,让两道相缠的视线断裂。
沉湛看到温辞莫名深情的目光,撞了他一下,“辞哥,真的很美是吧”,眼里满是欣赏。
过了会他又说“我怎麽感觉你两认识呢?”
温辞沉默,沉湛拿着伞再次下了车,说道,“要下大雪了,我给她送把伞。”
过了会,刚刚的男人再次出现在眼前,手里还拿着一把伞,沉湛把伞递给沈珍珠,“小美女,雪下大了”,他停了下,看向停车处,“我兄弟让我给你送把伞。”
沈珍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车内的男人只给沈珍珠留了一个冷峻的侧脸,她低敛眉眼,迟缓地接过了伞。
“那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刚上车温辞就问,“她拿了你的伞?”
“显而易见”,沉湛两手一摊,靠在椅背上偷看温辞的黑脸。
“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下去看看,我看小美人刚刚眼睛红通通的,马上就要哭了”,沉湛添油加醋道,看见刚刚还满不在乎的温辞脸色更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