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才俊,美貌佳人。都羡慕嫉妒我俩是天作之合。
呵。
虽然百花楼在我手里渐渐往清高的路线走,但到底是青楼。
是青楼,就有数不尽男男女女的故事。
良辰美景奈何天,痴男怨女惹人怜。
梧桐丶芭蕉丶杨柳她们感念我的提携,得闲就来跟我亲近,顺道得我几句指点。
我有时见,有时不见。
见了之後,听她们说起这楼里流传的惊天动地的鸡毛蒜皮,挺有意思。
丽桃累出一身病给她的情郎捐了一个功名,结果情郎有了功名就娶了妻,後来还用丽桃的钱纳了一房小妾,就再也没上门;
玉簪那个男人,平日里抠门小气,一分钱不舍得多花,玉簪生日那天被玉簪缠着好不容易约了出去,玉簪在茶馆儿一壶茶枯等了一上午,被茶客们看尽了笑话也说尽了风凉话,谁知那男人竟没露面,放了她鸽子;
红杏“一拖三”,结果被三个男人同时甩了,这一脚踏空,被人笑了一个月,自己却好像丝毫不觉得似的,依旧我行我素;
雪梨巴结了一个阔少,四处招摇,看谁都不顺眼,无事生非打了芙蕖一个嘴巴子,结果半个月後风水轮流转,芙蕖挽着那阔少,回赏了她三个……
……
我听了只在心里暗叹:为了些个男人……何必呢。
闲话一说,说得兴起,根本停不下来,说着说着就说起不该说的从前的旧人。
百花楼在姚黄之前的头牌,红豆姑娘,姿色绝伦,如何钓着司徒家的公子,也从也不从,三个月下来司徒公子砸了几千两银子进去,愣是还没近身;
怡红院的头牌,川九红,看上了户部黄大人的幺儿,放出话来怎麽都要嫁,奈何黄公子眼眶子高,看不中她,看中了红豆,九红一次出去赶场子便故意当着他的面与别的男人勾肩搭背,想醋他,可是黄公子根本看不见她和那个男人,径直从她面前过去一路小跑着追红豆,川九红气急了,寻隙一把剪刀冲着黄公子招呼过去,谁料黄公子眼疾手快竟一把拉过红豆挡在自己身前……宛转蛾眉眼前死,血溅三尺,浓稠的暗红色液体浸透了黄公子的锦袍,袍角一滴,两滴,三滴……
为此白妈妈狠狠敲了怡红院一笔竹杠,这事才算完。两家的深仇大恨,也算是彻底结下了。
怡红院後来推的头牌叫万家红,算不得真正的雅妓,人如其名,吃的是万家饭。本来有个将军看上她,给她包了场子,不必接别的客,每月白花花银子供着,谁料将军出征半年突然回来,将她和当朝的状元郎在床上捉个正着!自然也是好一通大闹,姑娘们底下窃窃私语,都说万家红这下完了,可这万家红的身价儿竟蹭蹭地涨,这麽多年依旧是怡红院稳稳当当的头牌——也就是如今榜上的花魁……
我心说,这有什麽可奇怪的?人和人可大不一样,有的人就是不怕人骂,只怕人忘了。一个是朝中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一个是才高八斗的新秀状元郎,这两个人争一个女人,传出去谁不想瞧瞧那女人长什麽样?谁不想尝尝是怎麽一番勾人的滋味?
她比姚黄厉害之处,是一切以自己为先。姚黄空长了一把年纪,却没学会毒眼看人,沉溺于男人一时的虚情假意……
这万家红得了怡红院黄妈妈的意思,逢人便说百花楼的不好,她生了一条能说百家话的舌头,散布谣言,以一顶百。
白妈妈跟我提起此事,恨得牙痒痒,却偏偏鞭长莫及。
“不过看姑娘的态度,似乎不把怡红院放在眼里?”白妈妈道。
我轻声道:“妈妈若信我,就放手让她们自己折腾去,她们自己折腾着折腾着,差不多就完了。就算折腾不完,也不是能跟咱们相提并论的。”
不能跟她说太多,把事情点透即可,说太多让她渐渐看清了我,这不是好事。
怡红院无非是一时的纸老虎,我真正担心的,却是燕春楼。
燕春楼是跟百花楼吃的同样是雅妓招牌,如今看着百花楼重新擡头,燕春楼一点动静都没有。
据说燕春楼的谢妈妈,年轻时是一等一风流的雅妓,人淡如菊。
我看过画像,古代人物画画得很抽象,我端详了一会儿看不出什麽特别,也看不出太多“人淡如菊”。人都淡如菊了,还会开青楼丶拿青春女孩子的身体给自己挣钱花麽?
这麽多年来,随便其它三家怎麽明争暗斗,燕春楼都不曾出手,头牌秋娘风头不再,却也从不曾跌出花榜,燕春楼依旧稳坐四大青楼之一。
我不信怡红院没对燕春楼动手过,燕春楼能安然到现在,背後的人绝对是个聪明人。
这样的聪明人,真淡泊名利一辈子不出手还好,如果出手,就是劲敌。
也不知道燕春楼的姑娘们过得如何,是好还是不好。
我让将仲花一点心思盯着燕春楼。“不过燕春楼一向安分守己,这点小事,就不必拿去烦白妈妈了。”我说。
做生意,不只要防着别人来搞破坏,还要把自己做大做强。
否则不必别人来搞,自己就先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