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口撒娇,说今日不愿待在楼里,我要出去,半年多没出去,闷都要闷死了。
白妈妈一听慌了神,连忙开口要拦。
我想我是找对了人。不管白妈妈怎麽说,磨破了嘴皮子,萧世祯都非要把我带出去不可。
“姑娘还没‘开张’,二爷就这麽把人弄出去抛头露面,恐怕……”
萧世祯笑道:“二爷我马车接她出去,再马车送回来,裹得严严实实的,也不让她见别人,更不必她陪酒,妈妈便放她出来陪一陪我,咱们偷偷的。”
“不是老身不通情理,只是为了姑娘前程考虑,万一……”
“怎麽,白妈妈是怕我贪墨了你这个人不成?”萧世祯的混劲儿上来了:“难道我买不起你家姑娘的前程?我兜不了她的底?”
白妈妈自然不好把他得罪狠了。
只好说道:“萧二爷富可敌国,哪里会把这些瞧在眼里呢……只是我们姑娘体弱,还是叫上两个身边人伺候着……”
萧世祯眯起眼睛:“爷身边的人还伺候不好她?”
竟真将我一个人这麽清清爽爽地带出来。
出了楼,上马车,带着我七绕八绕——我心里暗画地图,心想这厮大概也料到白妈妈会派人暗中跟着,才有心甩掉尾巴。老奸巨猾。
不知他绕了多少圈,绕到最後我都晕了,他才令车夫在城郊一家茶馆停下。
亲手为我戴好幂离,抱我出去。
进门也不必茶馆小二招呼,径直上了二楼。小二随他上楼,送上一壶“玉池春”,哥窑雨过天青的茶碗。
他放下我,坐在桌对面倒茶。
楼下小贩喧喧嚷嚷,卖糖葫芦的,卖萝卜糕的……讨价还价的声音,孩子吵闹哭啼的声音,醉酒汉子吆喝的声音……那是生活的声音,那是我想要的平凡的自由,我离自由这麽近……
我心里正盘算着怎麽跟他开口,没想到他先发话道:“你愿不愿意嫁我?”
劈头盖脸晴天霹雳,我不由得“嗯?”了一声,俄而笑起来:“二爷说笑呢。”
“你看我是说笑麽?”他握着我的手,放在唇边:“若你答应,我今日便可扣下你,送个话回去,她要多少银子我给便是;若你不答应,那我只好送你回去。”
听这话,他是看穿了我今日撒娇请他带我出来用心。
“二爷既然有心,肯不肯给我第三种选择呢?”
他放开我的手,端起茶碗笑道:“原来今天这样盛装打扮,真不是为了我。”
“流水落花之情,二爷……何必较真呢?”
萧世祯笑道:“这话也就从你嘴里说得出!”
我低眉笑笑,擡眼看着他,继续道:“小女子待会将药下进茶壶里,二爷不必喝,只装昏便可,让小厮回百花楼通报,说我将二爷迷昏自己卷了钱财跑了,白妈妈手底下的人竟敢下药迷昏二爷,二爷话说得厉害些,她理亏自然不敢多纠缠二爷,只有反过来息事宁人求二爷别说出去的道理——我知道二爷不差钱,也知道二爷势力大,这事不会给二爷添太多麻烦,求二爷行行好,放了小女子。”
萧世祯笑道:“你想得倒十分周全,都替我考虑到了。”
我垂眸笑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周全。求二爷办事,怎能不为二爷想想。”
“可你唯独漏了一点。”萧世祯笑道:“你若逃了,我便不能时时见着你,我怎麽舍得放你逃?”
“‘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二爷是想看着金丝雀在笼子里不吃不喝抑郁而死,还是肯高擡贵手任她海阔天空呢?”
萧世祯笑了笑,推开窗子道:“以你现有的根基,我现在放了你,还不如直接杀了你。你以为方才卖糖葫芦的小贩真是沿街叫卖丶偶然到此麽?”
我了悟,默然苦笑。
他自己也叹道:“老早就知道白妈妈厉害,没想到这麽厉害,绕着定州城穿街过巷跑了足足三圈……”
又看着我道:“再说海阔天空,你能往何处去?若你是男子,凭力气凭才干,怎麽挣不来一碗饭吃;偏你是女子,才高八斗,也无立锥之地。只要白妈妈放出话去,说跑了人,好心留你的人家立刻就能明白你身份,怎麽会再留你?若是落进歹人手里,还不如别逃,白妈妈至少留你一条命。你把姚黄捧得很好,这几年有姚黄撑着门面,她还不会逼你太急。”
“纵然饿死街头,我也认了。”
“我就那麽不堪?”他笑叹:“宁愿饿死街头也不愿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