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金无忧目光幽幽:“天命……什麽是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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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是天命?
玉青落也在想这个问题。
她自幼父母双亡,在牢狱般的定国公府硬撑着生活了那麽多年。好不容易有了楚王府这样温暖的家,才不过一日,便接到了楚王去世的消息,为防止楚王妃伤情,他们只得送王妃前往沧州花家。临安王顺理成章成为皇太孙,受禅大典当日,却被戳穿女身,关入宗正寺。楚王府上下,也都被关入了诏狱。
她也想过,或许真如他们所说,她真的是天煞孤星。
只要她靠近谁,谁就会不幸……
可少女的话犹在耳边。她说自己是万里挑一的贵格,只要她想,自是可以完成一番经天纬地之大业。
想到被关在宗正寺的少女,玉青落心中陡然沉定下来,她看了眼铁栏杆外得意洋洋的疯女人,缓缓合上双眼。
“玉青落!天煞孤星!你怎麽不说话?!你说话啊!”
牢房外,没有看到预想中女子痛哭流涕求她的画面,玉青繁很不高兴,她使劲拍着栏杆,面目狰狞的想要激怒对方。
“你个丧门星!害死了亲生父母!害死了阿翁!还害死了我阿兄和阿耶!就连楚王府都被你害成了这样!你怎麽还有脸活着!!!该死的是你!只有你死了!其他人才会好过!”
“白眼狼!你就不配活在世上!你早该死的!你早死了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嘿嘿嘿,都是你将殿下克成这样的!若不是你,殿下早就顺利受禅了!”
“现在殿下……哦不,应该是罪臣!没想到啊!堂堂大晋临安王竟是个女子!你想知道谁最先发现的吗?是阿兄啊!所以,阿兄没了……阿兄定是被她给杀了!那个毒妇!活该她被关入诏狱!”
玉青落倏地睁开眼,死死地盯着她:“是你!”
终于得到了不一样的反应,玉青繁开心极了,她紧紧抓着栏杆,睁着遍布红丝的眼眸,也死死地看着盘坐在地上的女人。
“当然是我!没有我,他们怎麽可能发现慕容稷是个女人!那个谢允梦她……嘘!——”
玉青繁忽然悄悄看了眼旁边,将自己贴近栏杆,张大嘴巴,小声道:“那个谢允梦啊!她喜欢晏公子呢嘿嘿嘿!她不会放过你的殿下!她一定会好好折磨慕容稷的哈哈哈……呃……”
玉青落两步上前,倏地捏住对方脖颈。
“谢允梦想做什麽?!”
玉青繁毫无惧意,甚至连痛意都感受不到,她同样紧紧的抓着女人手臂,一眨不眨的盯着对方眼睛。
“你……终于害怕……害怕了吗?你最担心……的原来是……她啊……可惜……她就要……就要走了……”
哪怕先前的宫变清理了不少人,可世家盘根错节,宫里定留下不少暗桩。如今储君变成女身,陛下又昏迷不醒,宗正寺定有很多倒戈。
玉青落第一次觉得害怕了。
她缓缓松手,望着幽深昏暗的诏狱走廊,仿佛听到了夜鬼哭嚎的绝响。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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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光大好。
“殿下!该起床了!”
慕容稷忽然自舒适的床板上坐起身来,目光一时迷茫。
“什麽时辰了?”
宗正寺作为关押皇亲宗室的特殊牢狱,平日里犯人屈指可数,数载难进一人。因此,这里的守卫大多是从禁军里抽调来的闲散人员。要麽是得罪了人被排挤至此,要麽是厌倦了宫内纷争,主动选择这份清冷的差事,图个清净。
自昨日太孙殿下被押入宗正寺後,经几方严密交代,院内的守卫已然各司其职。
此时,进入房内的是一个身形魁梧的黑脸守卫,他脸上那道从眉心蜿蜒至颈侧丶如同趴着一条狰狞蜈蚣般的长长疤痕,在晨光映照下更显凶悍可怖。他端着热菜热汤进来,随意的放在桌上,面无表情。
“殿下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说好了今日帮我们做那蛋糕的,结果竟一觉睡到午时。”
慕容稷揉了揉脸,只着中衣,起身下床,赤脚走过去,捏起一个就往嘴里扔。
“唔……不错……豆角又脆又香,黑疤手艺不错啊!”
见状,那被叫做黑疤的守卫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他转身自墙角找出一件干净的披风,重重的裹在女子身上,又沉着脸看着下面白的晃眼丶圆润如珠玉般踩在粗粝石板上的双足。
“殿下!”
慕容稷下意识将脚缩入披风下,擡起头,看着他:“怎麽了?”
想起昨夜与他们彻夜玩闹赌牌的少女,黑疤重重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然而,等他找到少女随便扔了的靴子再回来时,外面竟已换了一批陌生的守卫。
“你们是谁?!”
门口守卫扫过男人面色,轻蔑道:“奉上峰之令,自今日起,宗正寺一应守卫调度,由我等全面接手。”
黑疤沉了脸:“卑职没有接到陈默将军的命令。”
“陈默?”那守卫冷笑一声,“他与罪臣慕容稷勾结串联,现已被革职关押诏狱。想听他的令?去诏狱听就是。现在禁军听得是李将军的命令。”
这个李将军,便是参与宫变被砍了头的李将军的儿子,如今他能成为新任统领,足以说明宫中形势变化。
其他守卫早就乖乖的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唯有黑疤还站在门外,直直盯着紧闭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