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41我是哥哥的孩子
“卖去哪了?”
“卖给谁了!”
梁宵严眼睛爆红,抓着李守望的脑袋往石磨上磕。
李守望死活不说。
“找不回来了,你别想了!那是个好人家,会对他好的!”
“会丶对丶他丶好?”
梁宵严把这四个字嚼出血来,“你是他亲爸!你都把他当畜生卖了,你指望谁还能对他好?那是我弟弟!我把他当宝贝!我的宝贝!我杀了你!”
他抓起电锯,一把拉开,举过头顶就朝李守望砍去。
李守望连滚带爬,躲到石磨後面,石磨被梁宵严砍倒,掉下来砸断李守望的脚。
他嘶声大叫,连忙把脚往外拽,怎麽拽都拽不出来,梁宵严已经举着电锯砍向他的头。
“南山!南山!”最後一刻,他终于开口,“买他的人住南山……”
南山在哪儿呢?
梁宵严转过身,望着远处被橘红落日吞没的山峰。
都说望山跑死马。
南山远得,他都望不到。
风拂过野草袭向他,电锯掉到地上,他跪下来,披着一层成人假皮而内里只有十六岁的身体,蜷缩成一团脆弱不堪的幼鹿,哀嚎声惊飞了天上成群的鸟。
那一晚,梁宵严赶了很久很久的路。
比他被李守望抓来石哭水寨的路还要漫长。
他来的时候什麽都没有。
没有家人,没有爱,也没有心。
幼小的心脏还没长成就被挖了出去,从此以後只剩一个空腔留在那里。
只剩一个空腔了还是没被放过。
李守望一次一次地往腔子里捅刀,捅到後面长出满身的茧,梁宵严把自己包在一枚茧里,万箭加身都不觉得痛。
直到一只幼崽拖着半根脐带出现在他的生命中,用柔软的小手把他的茧壳捂化。
游弋第一个对视的人是他,第一个叫出口的字是哥,会说话後整天喊他严严宝贝。
李守望打他,游弋再害怕也会去推爸爸。
梁宵严听说隔壁小飞小时候还办过抓周仪式,他想给自己的宝贝也办一个。
但他买不起小金锁和毛笔,就削木头做拨浪鼓,用喝空的奶粉罐叠老鼠,还斥巨资买了本五颜六色的图画书。
这麽多好东西,游弋看都不看,摇着圆圆的小脑袋,跌跌撞撞地扑向他。
小手捧起他的脸,乌黑瞳仁锁着他,撅起嘴巴重重又轻轻地亲在他鼻尖。
那一个吻凝结出的爱有万万千,落在身体里长成心脏和眼。
苦海最无穷,他把自己做成小舟想要拉弟弟上岸。
他就这麽一个心愿,可就是没法实现。
石哭水寨离南山有几百里地。
梁宵严骑着小飞爸的摩托,从黄昏追到天亮。
他走时小飞家没人,车钥匙放在草垛里。
小飞爸和他说再有急事你就骑车走,骑坏也没事,只要别撞车。
追到一半车没油了,他拔下钥匙换跑的。
刚开始太阳在他身後,後来太阳到了他前头。
那天有四十多度,空气像燃烧的火焰。
身体里的水全蒸发了,他每呼吸一口都带着腥甜的血味,後来跌在地上呕出好几口血,就换成走,换成爬……
他抓着草根,闭着眼,头顶地,双腿往前蹬,拼着最後一口气也要往前爬。
但爬到最後也没爬到南山。
他中暑了。
心脏狂跳,四肢抽搐,脸和嘴都是紫的。
幻觉再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