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好她身上的疤痕,医治她的嗓子,还说回京之後要让人教她礼仪,教她如何梳妆艳丽……
不过是把她这件礼物装点精致一些,好拿得出手罢了。
“……姜姑娘?”
顾元珩见她愣了许久,柔声提醒,又道:“只是让人来看看是否能用汤药医治,你不必多想,即便是一时不能开口与人交流,也并无大碍。”
她却还是摇头。
顾元珩蹙眉道:“怎麽了,莫不是有什麽难言之隐?”
姜眉做了一个饮药的动作,又指了指自己。
“你的意思是说,是你喝药伤了嗓子?”他眸中闪过一丝痛惜之色,叹道,“怎麽会如此……唉,想你从前生活,必然是诸多不易。”
姜眉张开口,用沙哑的声音艰难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谢什麽,他的好意缘何而来,尚不明朗,大抵是谢谢他没有追问下去吧。
天色将暗,山林间的风也凉了一些,卷走了整日积攒的暑气。
顾元珩和姜眉正沉默着,小怜忽然打了个喷嚏,却十分懂事地问顾元珩冷不冷,要不要进马车来坐。
“爹爹的手也很冷,不要再染病了。”
小怜小声地说道,显然她还没有适应自己这个“义女”的新身份,只是知道手凉的人身体都不大好,要多注意安养。
顾元珩的眸目霎时间明媚了几分,喜道:“你唤我什麽?”
“不能叫爹爹吗?”小怜怯怯道,“外婆让小怜嘴甜一些。”
他伸出手抚摸小怜的额头,笑道:“自然可以,随你心意。”
自素心死後,他便意志沉沦,多年缠绵病榻,宫中嫔妃零星,多为女官,故而并无子嗣。
小怜这一声爹爹,也算是填补了他心中空缺的一处,怎能不让他欣喜。
姜眉对这样的温情并无多少感触,只是伸出手感受了一下微凉的晚风,又瞧了一眼楚澄,示意他上车,便转过身去。
顾元珩上了车,抱着小怜坐在了姜眉的对面。
“爹爹,小怜到了你家中,还是想和姐姐住一起。”
顾元珩将她向上捞了一把,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温声道:“这是自然,不过你还要叫姐姐吗?我和姜姑娘年纪相差不多,你喊我爹爹,又唤她姐姐,岂不是乱了辈分?”
小孩子夏日里容易犯瞌睡,小怜今日玩闹了许久,已经有些累了,眨巴着眼睛看向姜眉,又看着顾元珩,迟疑地道了声:“娘亲?”
见姜眉欲言又止的模样,顾元珩忙教她改口,笑道:“姜姑娘被大伯大娘视如己出一般照料,又比你的母亲年纪小一些,你叫她姨姨便好了。”
“好,叫姨姨……”
小怜翻了个身,便有些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顾元珩乘机问了姜眉的年纪,得知自己比她大九岁,更是心疼她这样小的年纪,便遭受了如此多痛苦折磨。
小怜睡着了,姜眉和顾元珩面对面坐着,颇有些不自在,便擡手写问,询问顾元珩先前提及的发妻亡故一事。
他沉默片刻,只告知姜眉,发妻是因北蛮人而死。
姜眉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少顷写道:“至少北蛮平定,她也可以安息。”
“多谢……”他颔首,注意到她提及北蛮时的异样神色,“姑娘亦知北蛮之事?当日我偶然看到你身上的伤,莫不是——”
她微微颔首,没再让他说下去。
这是姜眉最痛苦的回忆,她知道自己这一生都不可能真的忘记,可是至少现在,她愿意骗自己,让自己短暂地逃离,求得片刻喘息。
“可否冒昧问姑娘一件事?”
见她颔首,顾元珩斟酌地问道:“当今圣上执意发兵北边阻击北蛮,又放权敬王追击,百姓负累,苦不堪言,如今虽竞全功,可是青州,雍州,洛州至江南,皆因征粮重税怨声载道……如此胜利,姑娘觉得是值得麽?”
“这些不要紧,死了多少人?”
姜眉盯着他半天,眼神冷冽,忽然写问,纤细的手指宛如刻刀一般,将冰冷的字刻在顾元珩的心口上。
他无法回答,因各地的呈报还未全部送至行宫中,说不出是很多,还是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