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界点
微信电话铃声再次响起。馀未迅速挂断。速度太快,反而显得不自然。她似乎是调了静音,铃声没再响起过。
正是下班高峰期,前後车辆拥堵,汽车走走停停。
在宋冬逸馀光的视野里,馀未在回复微信消息,指甲在屏幕上劈哩叭啦,快速打字。
他没有刻意去看她们在说什麽,但从馀未细微的叹气和气愤地往靠背上靠的动作,大概能感觉到她在周旋,或者说为难。
他的手在方向盘上攥紧,突兀的指骨牵扯着皮肤。
“呃,我想接个电话,要不在前面停车?”
“好。”他将车停在路边。
馀未下车关门的动作比平时粗暴。她稍微走远一些,站在护栏边接电话,神情不甚高兴。
秋末冬至,车窗闭得很紧。
宋冬逸手停在门边,迟疑地摇下副驾的车窗,交谈的声音隐隐传进来。
“我今晚有约,去不了,我已经跟你说了。”
“是你跟他约好,又不是我跟他约好,爽约的是你不是我!”
“那你去赴约咯!是你约的他。”
“我是答应过你没错啊,但是我们没有说一定是今天见面吧?”
…
“不跟你说了!”馀未啪地一下挂掉电话,往车上来。
她气鼓鼓地坐上车。
宋冬逸的指关节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抵紧,留下一个瞬间的白色压痕,随即又强迫自己松开。
他目视前方,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声线开口:“你有事的话,”他顿了顿,像在给她,也像在给自己最後一次机会,“就先去吧。”
“没什麽事啊,”她扬起声调,故作开朗地重复一遍,“没事。”
他微微垂睫,像做出妥协:“等你回来,再一起吃饭也可以。”
“……那怎麽行,都和你约好了。”她声音沉静,有几分温柔的意味。
他沉默片刻,指尖嵌入皮质的方向盘,刻出几条深深的痕迹,终于说出了那个带着自毁意味的提议:“也不差这一次。”
她擡头看了看窗外,犹豫地打开微信,点开那个定位,页面跳转到导航,纤细的指尖在手机侧键上无意识地摩挲着,她似乎在权衡着什麽,然後,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用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飞快地瞥了他一眼。
“那好吧,”她终于开口,语速很快,仿佛怕自己後悔,“我去一会会儿,很快,最多半小时就回来找你,好吗?”
“…嗯。那我送你去。”
“……要不我自己去?就在前面过个红绿灯的路口,很近的。”
他呼了口气,目视前方:“我送你。”
“我走路都能到。我自己……”
“不,我送你。”他截断她的话头,冰冷僵硬的手指死死扣紧方向盘,如同焊死在上面。
馀未看了他一眼,嘴唇微动,最终只低低应了一声:“。。。行。”
车辆驶入主路。他开得很稳,但全程不再说话。眼角馀光能感觉到,她的身体一直微微朝向自己,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
车子驶入商场的地下车库,很快停稳。
“那我去了。”她解开安全带。
宋冬逸不动声色地低了低头,眼皮颓然地覆下来,昏暗的车库里没什麽光,映得他整个人也恍若陷入黑暗:“嗯。”
明明咬字轻得只剩气声,却偏偏有一种沉重的无力感。
“怎麽了?。。。。。。你是不开心吗?”她看出他的异常,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他视线微调,落在左手腕的那枚编绳上,棕黑的绳在黑暗中看上去十分黯淡,那枚琥珀色的玉珠倒是依旧泛着温润的光泽。
她平生最厌爬山,却为他一级级爬上那座名山,求来平安绳,将她家传的玉珠珍重地放入他掌心。
还说,等他卧底任务完成,回来就结婚。
连那麽重要的话都能忘记。
“感觉你脸色很苍白。”
她的手探过来,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动作快得近乎本能,但抓住後,却又像是不知该如何处置般停滞了一瞬,然後才生硬地将其按回原处。
“我没事,”他下颌线绷得死紧,“你快去吧。”
“就不像没事的样子啊,”她强硬地摸上他额头,“倒是没发烧。”
他拂开她的手,声音不受控制地冷硬下来:“你别管我。”话音一落,顿觉不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