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被他过度的反应惊住,没反应。
他不着痕迹地隐下情绪,再开口,语气缓和许多:“我没事,快点去吧,有人在等你。”
“你不高兴我就不去了。”
他心里宽慰几分,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扮演一个他最不齿的角色:一个清醒的丶乞求施舍的小偷。
“没不高兴,通宵了几天,身体不舒服。”他察觉到自己话语下隐隐的期待。
“这样麽。。。。。。”她怜爱地摸摸他的脸,“那你先回去休息,我晚点就会回来。”
他眸色一黯,覆下眼睫遮盖情绪,淡淡地“嗯”了一声。
馀未收回了手,手机放进包里,拉开副驾驶的门,一条腿迈出去。
“我在这等你。”他阻止她动作似的,快速补了一句。
刚要下车的馀未又返坐回来:“咦?不用啊,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了。”
“没事,我等你。”
“可是。。。。。。”
他冷眼盯着她精致的裙摆和一截白皙大腿,声音不受控制地冷下去:“嗯,你想要他送的话就算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感觉到自己冰冷的语调像一根回旋的针,精准地扎在他心上。
“什麽呀,说得好像我要去幽会男人一样,”她语气轻松地圆场,尾音却带着一丝没能藏好的紧张,“我是去见个大学室友啦。”
她不说还好,一说他就来火。以前也没见她见女性朋友这麽精心打扮,大冷天还露大腿。
那股无名火“噌”地烧穿了他的理智,连日积压的疲惫丶不安和醋意在这一刻轰然引爆。
他太阳xue青筋一跳:“差不多得了馀未,你骗我能不能用点心?!我跟你前任不一样,我是警察!”
职业本能让他像审讯犯人一样撕破了她的僞装,随之而来的却是铺天盖地的自厌。
这句指控里掺杂了太多信息,馀未一时难以消化,怔在那里。她捕捉到那个关键称谓,脱口而出:“……什麽前任?我哪来的前任?”
“你要去相亲就赶紧去。”他冷声道。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触底反弹。
馀光中的女人肉眼可见的慌乱:“我说了是去见朋友。”
“嗯,”他总算擡头,对上她的双眸,似乎要从中找到她说谎的蛛丝马迹,“不是财政局的小邱吗?”
她诧异又心虚地避开目光,慌不择言:“你怎麽偷看我手机!”
他胸前剧烈起伏一下,强行压制下情绪,再次缓声道:“没关系,不多看看,怎麽知道哪个最合适。”说话间气息有点抖。
“我丶我没有那个意思!是我妈非要我去的!”她自知理亏,语气发虚。
他紧咬牙关,将那些难听的话死死堵在喉咙里:“别说了。你要他送,我就走。”手心里尽是掐出的印子,面上却冷淡:“你要是。。。。。。”话说到一半,不知被什麽阻拦,迟迟憋不出下半句。
再度开口时,声音陡然失了所有力气,只剩下一种近乎卑微的嘶哑:“回来还想找我……”
“你才别说了!我不去了!我本来就不想去!是他们说我去一次就再也不管我,我才答应的!”
“不,你要去。”
“哈?”她疑惑地看着他。
“你应该去,”他眉头紧锁,像是咽下了一口玻璃渣,声音沙哑粗粝,“去找个更适合你的。”
“你有病啊宋冬逸?”她脱口而出,难以置信。
他脸上的肌肉僵硬地牵扯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个近乎痉挛的丶充满自嘲的表情。
他擡手覆住自己的眼睛,良久,从喉咙深处滚出一句精疲力尽的话:“对,我是有病。”
车厢里陷入一片死寂。馀未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到答案,眼神担忧困惑,口头再次表态,试图安抚他:“我不会去了!你别再说那种话!”
他垂着眼,抿得发白的唇动了动。一言不发。
“你能不能说话?你这样很吓人。”她既担心又着急。
他眉间微动,声线绷紧:“那你找不吓人的去。”
馀未似乎气笑了一下,声音高起来:“你理解能力有问题吧?”
“是有问题,有问题到你随口说一句要和我结婚我都当真!”他语气又急又快,高昂的音量下全是不满。
话音落地,他立刻为自己的冲动後悔。
车里瞬间寂静无比,两人都噤了声,连呼吸都放轻。
“……你哭了?”她语气轻如蝉翼,仿佛说话重了就会伤到他。
他怔住,视野并没有因水光而波动起来。但眼底酸胀的感觉是真实的。
他深吸口气,试图用命令的语气掩盖方才的失态,冷下声音重新武装起来:“你下车吧。”